定远将军孙平甫见了玉牌,有些惴惴不安,尚不能断定是什么人要见自己。然以他的经验推断,自己已经被人暗中围住,若要动手,必然惊动五城兵马司,故而只能冒险前来。待至园中先瞧见程瀛洲,孙平甫稍稍松了口气。程瀛洲示意孙平甫往园中看,孙平甫只瞧见一着烟青大袖长衫的背影,不禁微微一愣。
思卿闻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孙平甫,还真是巧。昨儿府军卫的元凌波还说起你,今儿本宫一出西苑程统领就瞧见了你……”
孙平甫只见过思卿寥寥数面,此刻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程瀛洲小声对他道:“皇后殿下由西苑返回禁中,恰巧在街上瞧见了你的身影……”
孙平甫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身穿大袖衫、头戴莲花冠的乃是当今中宫皇后,连忙行礼道:“罪臣孙平甫叩见皇后殿下。罪臣失礼,请殿下降罪。”
思卿上前几步道:“你不识得我,算不上失礼,这一款罪可以免了。陛下还京,尚须时日,你从前线不远万里逃回帝京,究竟作何打算?”
孙平甫叩首道:“罪臣有些许话要面陈陛下,死而无憾。”
思卿又上前走了两步,曼声道:“你可知你贻误军机,扰乱军心,闽地抚院郑显忠已然殉国——你却好好儿的站在这里。你怎么回的京?本宫看府军卫倒是慈悲的很。”
孙平甫听了思卿的话如遭雷击,先叩首道:“臣死罪,罪在臣一身,求殿下切莫降罪京卫。殿下方才说……”
思卿一字一句道:“我说,郑显忠已死,全闽已失。”
孙平甫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面色胀红,额上青筋暴起,手死死抠着地面的瓦砾。
思卿淡淡道:“你还回京来做什么?担心你的家人?若是担心你的家人,当初何必从前线逃走。”
孙平甫忽然叩首泣道:“皇后殿下,战事都叫朋党误了!”
“有谁结党?”思卿试探道,“结的什么党?”
孙平甫发觉自己失言,“臣虽罪不可恕,也要弹劾主将调度失误,气量狭隘,败坏大局。”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任何用处,”思卿道,“主将是谁?安平永和二王?嘉国公?英国公?”
孙平甫面色胀红,强压悲愤道:“回皇后,臣回京,原只为上报朝廷安平郡王欺上瞒下,闽北早已失守,东线危矣。然如今贼破全闽,想必已然北上攻浙,臣要上报朝廷的话,如今毫无用处。臣无话可说,唯死而已。”他万里归京,说完这一席话,立刻委顿下来。如同秋日里一片干枯的树叶,被人轻轻一踏,就碎成齑粉。
思卿轻轻叹了口气,“你路上同府军卫元凌波说的话,可有诓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