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深深地往金銮殿的方向跪拜,她知道没有陛下,她与丈夫都将成为世家反抗皇权的牺牲品。
上位者本可以视而不见,却仍旧对他们以礼相待,这就足够了。
杨氏觉得自己或许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当她看到伤痕累累,已经年近不惑的丈夫因为挡了别人的路,浑身伤痕却只能躲在破落脏污的小巷子里,连站起身都做不到,若不是……
若不是陛下派人去寻,也许林鸿就死在脏污的白雪覆盖下。
一场大雪可以冲刷许多痕迹,甚至一个人的死亡都像是水滴掉入大海,激不起半点水花。
人的命在那些人眼中不过像最卑微的草芥,当你被贵人踩得无法再次爬起来时,他们却大笑着远去。
杨氏握紧了拳头,她怀里抱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从外朝的朱明门一路向前,她的丈夫在宫外等她。
这巍峨的宫道上究竟洒落过多少人的血液,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也将来往于这条宫道上,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他们也会像那些贵族一样,死在掖庭中,全家流放千里……不,她的丈夫林鸿不是那样的人,杨氏深吸一口气,她知道那位君王,此刻正含笑批改奏折。
宣她入宫也不过是进行几句话家常一般的安慰,如此的平易近人,简直不像一位大权在握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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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很快到来。
阳春三月,桃花与杏花争相开放。
谢蕴清支了个矮塌放置在瑶华宫的矮塌,她有些惬意地望着头顶的粉白花朵,一只蝴蝶小心翼翼地停留在矮塌的另一侧。
谢蕴清脸色一变,将陶瓷杯子往蝴蝶的方向一扔,没砸中,蝴蝶受惊飞走了。
自从差点被寒玉蛊控制心神后,谢蕴清对虫子和蝴蝶这种生物格外得厌恶,她总觉得这玩意又要透过她的血管钻进五脏六腑。
蝴蝶慢悠悠地飞向天际,谢蕴清将头发上的一朵落花摘下,放在手里随意地把玩了一下,随后丢在了铺满软毯的地面。
方才的陶瓷杯子也没有碎裂,只是孤单地在毛毯上打了个转,然后就在角落里静止了。
有人从大门外走近,随后捡起那只被扔在地上的杯子,无奈中含着不易察觉地宠溺:“陛下,您又胡闹了。”
谢蕴清懒洋洋地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见到来人是沈君誉后,她又放松下去。
“沈将军不去查看考场,来这做什么?”
谢蕴清语调悠扬,说的话像是在驱赶,但明显话里的意思非常和煦,带着猫咪的慵懒。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君誉,随后用手背盖着眼睛,似乎陷入了睡眠。
沈君誉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在附近的石桌上,他坐在一旁,安静沉着,只是眼神专注地望着那个桃花树下小憩的少年。
“陛下,臣并非玩忽职守。”沈君誉解释了一句。
他知道谢蕴清并没有睡着。
因为习武之人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呼吸。
“知道了,偶尔偷一下懒也没什么。”谢蕴清总算面对着他,她半撑着身子,睡眼朦胧,有意无意地说:“沈将军觉得这次的会试如何?”
“陛下说的如何是指哪个方面,如果是指各地集结而来的学子,臣暂时看不出什么,但若是指有没有人徇私舞弊或者说世家派人在会试中做手脚,臣可以保证,来往之人,臣手下的人一定会好好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