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问她怎么了,她红着眼睛说:“主子在世的时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哪天见着我不像狗一样点头哈腰,今儿我去想支两个月的例银,竟说没有先例,打发我回来了。”
秋菊道:“我们也是,想支点蜡烛都不肯,我们主子现在晚上都不敢看书。”姑姑怔了一下,叹口气说:“蜡烛即使有份例,也不用苦了自己,奴婢听人说娘娘夜夜看书到子时,小些累坏了眼睛。”她站起身,打发人给我拿了几盒蜡烛,送到永寿宫。
我笑了笑说:“晚上看书累眼睛,所以不看了,不用听她胡说。”我转向巴朗说:“没事支银子做什么?家里跟你要钱了?”巴朗红着眼圈说:“家里事儿奴婢一向不想提,家父原是太原府通判经理。当年被人举报,铸造铜钱时有私吞之嫌,刑部判其充军宁古塔。因七阿哥出生,万岁爷大赦天下,才得以居家团圆,却落了一身病,主子在世的时候,没少周济。药吃了不少,没见好,这几日越发重了,家里来信,跟奴婢要钱,奴婢想着去内务府支几个月例银,他们竟翻脸不认人?”
说着低头啜泣起来,边擦眼泪,边数落:“皇后在世的时候,何尝受过如此闲气。”
珞宪叹了一口气道:“自古人情最薄,你平日仗着主子是皇后,趾高气扬惯了,只有你说上句的份,不知不觉把人都得罪了,这时候,还不把气焰收起来。我这儿还有几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给你爹看病,等发月银的时候,你再还我。”
巴朗忙推拖说:“你还要养家,我怎好收你的银子,前儿你儿子打发人来,跟你要银子,说他爹赌输了银子,把棉被都当了。”姑姑冷笑一声说:“他才几岁,哪会想起要银子,都是他那个不争气的爹指使的,即使不赌钱,家里还有三妻四妾等着他养活!我可没有闲银添那些无底洞。”说着拿起帕子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看着她们如此艰难尚能相互扶持,我很感动,忙让夏荷回宫取来二百两银子,给姑姑和巴朗每人一百两。她们俩初时不肯收,我把银子强塞到她们手里说:“我总比你们手头宽裕,就是不算年节皇太后、皇上赏的,每年还有三百两的例银进项,平时也没什么花销,你们不用跟我客气,没钱的时候,尽管吱声。”
姑姑请我用晚膳,我才知道出来半天了,忙告辞回了宫。
进了永寿宫,见明玉、冬梅站在院里束手而立,看见我回来慌忙跑过来说:“主子,你可回来了,万岁爷都等半天了。”
听说乾隆来了,出乎我的意料,我忙进屋,见乾隆阴沉着脸坐到木炕上,旁边立着李玉、高玉,四喜、云歌在地上跪着。我走过去给乾隆见礼,命明玉上茶。
乾隆打发众人出去,对我冷着脸说:“朕已命人将武陵春色收拾出来,你今儿就搬过去,今晚朕摆小宴为你祝寿。”说完站起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回过身说:“朕这些日子已经够心烦的,你不要再给朕添乱。皇后的人自有朕和皇贵妃照料,不用你多操心。”
乾隆终于大发善心,让我搬进圆明园,其实他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只要派个太监宫女传旨,我就会夹起包乐颠颠地马上过去,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每次我想远远地离开他,把他忘了,他必向前一步,出现在我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