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第、鄂容安殉国了?看来阿睦尔撒纳真是丧心病狂,不为自己留后路了。难怪乾隆这两天嗓子嘶哑,嘴里也起了泡,连粥水都喝不下。
和敬强忍着眼泪,拿出为我预备的保胎药及补品,她年纪虽比我小,做起事来却是面面俱到。我劝和敬:“你皇阿玛最疼你,叫额驸出去历练,也是想为他加官铺路,额驸虽犯了错,但罪不至死,你皇阿玛会宽恕他的。你不必担心。”
夜晚乾隆召见完傅恒等,到我屋里坐坐,我看他疲惫极了,给他倒了碗参汤,乾隆喝了两口,盘腿退到炕里,半倚半卧。
我小心坐到他身侧,伸手替他揉肩捶背,乾隆扭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说有什么事求朕,朕定无所不应。”
我俯下身子问乾隆:“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如何处置额驸?”
乾隆闻言沉下脸,坐直身子,伸手拉着我小心坐好:“这个混帐东西,朕曾书密旨嘱托他小心防范阿睦尔撒纳,他竟然全不放在心上,反被其所蛊惑,与班第等意见不和。他是额驸,位列藩王,却与逆贼同谋,不杀他怎对得起泉下的班第、鄂容安!”
想想和敬公主强忍着泪,想哭又不敢哭,如今孝贤皇后不在了,我岂会袖手旁观,我起身跪到乾隆面前:“皇上可以不看喀尔喀部的面子,但是不能不看孝贤皇后的面子,若是和敬公主因额驸被杀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岂不是后悔莫及!阿睦撒纳尔为人狡诈,别说额驸年纪尚幼,识不清其面目,就是出征将士除了班第,又有几人以为他会反。”我没敢说,连你不也是紧着拉拢封其双亲王吗?
乾隆拉起我:“朕命色不腾巴勒珠尔来京,到了朕的面前,仍一句也未提阿睦尔撒纳的不是。若不是看在和敬的面上,你以为朕当时能饶他?他年少无知!”乾隆冷哼了一声。
次日乾隆御门听政,别说我担心额驸的安危,就是太后也担心,必定乾隆这两年的心思,谁也不敢猜。连首辅大臣都说杀就杀。
太后专门派人去听信,听信的回来说,乾隆本想杀额驸,不但在京的喀尔喀部众为额驸求臣,就是满朝文武也为额驸求情。乾隆最后降旨,将额驸王爵革去,禁锢府中,没有旨意,不准外出。
听说乾隆赦免了额驸,我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乾隆回宫时,召见傅恒等议事。直到晚膳后,才抽出功夫,到我房里坐坐,他进门就告诉我,已经赦免了额驸死罪。乾隆叹了一口气,为了给额驸开脱罪责,他真是煞费苦思。在朝堂上先是把阿睦尔撒纳的罪证公布天下。最令乾隆过意不去的就是指责班第和鄂容安,指责二人没有见机明决,早些动手。此二臣之殒命,种种皆由自误。说班第为人过于谨慎,气局狭小。鄂容安虽尚知大体,不会蒙古语,一应机密筹画,不能洞悉内情。而且一向自大的乾隆竟然在众大臣批评了自己,说是他用人失当,他的责任也是不可推卸的。乾隆又叹了一口气:“用违其才,实予之失。”
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乾隆告诉我,鄂容安颇有汉人文弱书生习气,他实不该将鄂容安派往前线。班第和鄂容安力战不支,相顾曰:“今日徒死,於事无济,负上付讬矣!”班第自刎,鄂容安腕弱拿不动刀剑,命其仆刺腑而亡。
听闻两人都是自杀而死,我心里隐隐有些惋惜,可若是不死,后果是什么?定西将军永常临阵退却,被乾隆下旨押回京城发落,虽半路病死,乾隆觉得没有刀斩其命,难消其恨。都是死,班第和鄂容安是为国捐躯。班第诚勇公爵及鄂容安襄勤伯爵,分别由其子承袭。等擒获阿睦尔撒纳后,再为二人大办后事。
乾隆虽在朝堂上批评自己,但只承认自己用人不当,对此次进兵并不后悔,乾隆的总结语是:“朕于军国重务。一本大公。随机顺应。顺者嘉与之。逆者诛讨之。奋勇者奖励之。怯懦者罚殛之。惟准乎事理之至当。初非穷兵勤远。亦不至耗财重费。合计现在军需。较之雍正年间。所费不及六之一。而偏灾赈恤。与夫中外赏赉。初未因军兴稍有裁损。此王公大臣等所共知者。”乾隆意思是别看他爱打仗,但是军费花的还不如雍正的六分之一,而且也没影响赈灾,和对中外的赏赐。
十二月二十一,皇后生下皇十三子,嫔妃行庆贺礼时,皇后叹了一口气:“何喜可言,若是皇五女今在,才是本宫大喜。”
皇后不待见皇十三子,乾隆也不太待见。不但赏赐比十二阿哥、皇五女少,皇十三子生了五六天,乾隆连皇后的殿门都没踏进一步。
我寻思着皇后还不得大发雷霆,没想到皇后竟没动怒。事后听说,乾隆生气皇后在皇五女出花时令嫔妃跪痘疹娘娘,以至于嘉贵妃病情加重。皇后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时,跟乾隆甩脸子。
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听闻‘色不腾’自尽伤轻,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额驸想不开自杀了,派人一打听原来是班第的儿子,班第死后,他儿子被羁押在伊犁,此次被策楞救出,乾隆因班第被贼围困自尽,儿子却惜命苟活,有些瞧不起他,传旨在当地随便给他找个差事。后听闻色布腾也自尽了,只不过伤轻未死。乾隆觉得其尚知捐躯尽义,调回京城吧。
太后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额驸还在军营时,传来消息,郡王品级贝勒色不腾,前赴军营,中途病故。就把哀家吓得不轻。”
新年的时候,公主进宫行礼,特地过来看我,并向我道谢。公主边行礼边道:“皇额娘在世的时候总说,‘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儿臣尚不解之意,今日见之,额娘为人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