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阔:“就是说,你喜欢你现在的老婆吗?”
工人:“嗨,什么喜不喜欢的,我们不像城里人……”
顾江阔:“可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刘爱华的名字。”
工人又猛吸了口烟,沧桑地说:“是有点不甘心,但是,老板,你还年轻,以后就知道了,女人啊,其实关了灯都一样,你娶不起八万块的,还能看看五万块的,再不济还有讲讲价只要三万八的。”
“……………………”顾江阔觉得自己完全是鸡同鸭讲,连抽烟的兴致都没有了,扔掉烟头踩灭,就想走,却听工人又说:“老板,你喜欢的那位大小姐是不是住在城西啊?燕林大学那边?”
顾江阔:“?”
工人:“你看新闻了没,燕林大学附近有个命案,学校后头有片小树林,一对情侣全死了,据说凶手现在还没抓.住呢。”
“!!”
“哎,老板,你干啥去?”
另一个工人见状也凑过来,“咱老板有事啊?他下午还回来不?”
“你要干啥?”
“他要是不回来,我请个假呗,最近太累了。”
“得了吧你,别偷懒啊我警告你,咱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三令五申说姜氏集团的活儿必须得好好干,严格按着标准执行,一点也不能马虎,小心他回来收拾你!”
“哎知道了,我会好好干的。”那工人小声抱怨,“老板做别的工程可从没这么上心过,不知道的还以为给自己家公司干活呢。”
顾江阔之前怕打扰到姜糯,跑燕林大学那么多次,只抱着偶遇的心态,愣是一次没见到人。
可这一回,顾江阔当天就打听清楚姜糯的学院、专业和班级,并且弄到了他们班的必修课课表。
因为命案的缘故,这几天门禁都严格了,顾江阔费了一番力气才进去,按着课程表,远远地守在教学楼门口,这回总算是见到姜少爷的真容。
不过,看起来命案对他的影响不大,姜糯还是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低调的白T恤配牛仔裤,运动鞋,这穿搭,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男大学生。
可顾江阔渐渐地也认识了一些名牌,知道这套行头只是看起来“普通”而已,加起来绝对超过五位数。
更何况,姜少爷那张出挑的脸蛋也很引人注目,那歹徒无论是劫财还是劫色,他都很危险。
偏偏姜糯本人很不自觉,命案热度下去之后,他就跟同学翻墙出校门去上网——宿舍有门禁,但东侧院墙很矮,几乎形同虚设,对面就是一排烧烤摊和网吧。
姜少爷运动天赋一般。
顾江阔隐在暗处,看他不大灵活地翻墙、被同学善意地嘲笑,气得炸毛,又被他们稳稳地接住,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等人跑远一些,顾江阔就一个助跑,行云流水地轻松翻过去。
姜糯他们打游戏的时候,顾江阔就进去在不远处开一台机子,戴着耳机,随便调出一款游戏挂机,眼睛一直盯着姜糯。
等他们出来吃夜宵时,便也在隔壁摊子上点一大份烤串,大快朵颐。
这样跟了几天,就连烧烤摊老板都看出来端倪,“小兄弟,怎么每天自己一个人吃东西,你这是有什么事啊?”
顾江阔听出老板的试探,也知道自己生得五大三粗不像好人,八成老板是把他当成警察还没抓到的嫌疑人了。
于是直话直说:“最近附近不是不太平吗?我担心一个弟弟,不放心,暗中保护。”
老板恍然:“你弟弟肯定在那桌的学生里吧?怎么不直接过去啊?”
“不想打扰他。”顾江阔说,“还是小孩子呢,我这么一惊一乍的,怕吓着他。”
“哎,也是。”老板絮絮叨叨地说,“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的,听说都有好几个学生去做心理辅导了,还有个女生,在学校里边的二手跳蚤书店里,买到了被害学生的雅思单词书,给吓得当晚就发烧,校医院不敢给看,送到外边的大医院了呢。……这些小子胆子倒是够大的,出了事还敢翻墙出来上网!”
“小孩子嘛,贪玩正常。”顾江阔语气不自觉地带上宠溺。
老板不置可否,“听说他们男生宿舍11点就熄灯关门,这都十二点了,这帮小崽子天天住哪里,不会就在网吧对付吧?”
“有的会,有的不会。”顾江阔起身,“老板买单。”
姜少爷虽然贪玩,却也有节制,顾江阔观察过,他是每天在自习室泡到傍晚,才跟那些同学出来开黑的,而且他也不住宿舍,而是在外边租房子,每天十二点准时回家睡觉,好巧不巧,就要路过那片小树林。
出事之后,路政部门很快在这条路上新增了路灯,半夜行人不多,好在还有24小时便利店亮着灯。
总体来说,安全性勉勉强强。
顾江阔观察得很仔细,发现姜糯每次路过便利店,都要买一小包芝士夹心咸酥米果,他之前吃烧烤的时候只是做个气氛组,除了慢悠悠地剥煮花生之外,焦香的烤串基本不碰,姜少爷似乎对路边摊完全不感冒,但却也跟着同学一起轮流买单。
应该是想融入集体吧。
顾江阔观察得仔细,却跟得很小心,丝毫没让人察觉。
“也许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有个人默默地跟在身后保护你这么久。”顾江阔望着姜少爷被路灯拉得格外颀长的背影,喃喃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觉得遗憾。”
他永远不知道,也就意味着他没在这条路上遇到过危险,顾江阔想英雄救美,但更想他平平安安。
更何况,顾江阔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偷偷看了他那么多眼,看到他坐在自习室里咬着笔帽眉头紧锁,看到他熊孩子一样翻墙上网,恣意调皮,看到他笑、看到他闹,看到他点点滴滴的生动。
足以。
顾江阔慢慢地目送姜糯上楼,在楼下点燃了一支烟,看到那盏灯安全亮起,才转身离开。
就这样守候了半个月,公安机关的通报终于出来:五名嫌疑人全部抓获。
“老板,你忙完了啊?”
这天之后,顾江阔就恢复了亲力亲为盯着工程的习惯,休息时,不免听到工人们议论最近的新闻:“之前那杀人犯找到了,好几个人呢!”
“说是本来想抢劫,结果后来男生反抗,就变成杀人了,根本就不像传闻说的什么先奸后杀。”
“五个全是未成年,除了最大的才16,也就是那16岁能进少管所,其余的批评教育就完了。”
“操,什么世道?未成年杀人就不犯法?那死的大学生年纪也不大啊?我看啊,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是他妈未成年罪犯保护法吧!这年头,当老实人就活该?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多难啊?让那帮小比崽子给杀了!你说这是什么事儿?”
“……”
大家骂得义愤填膺,唯有之前那个知道些内情的工人凑过来悄悄问顾江阔,“老板,怎么样?感情升温了没?”
顾江阔:“说什么呢,听不懂。”
“就那千金大小姐呗,”工人说,“你肯定是偷偷保护她去了,有没有让她感动啊?”
“……没有,都没见到面,”顾江阔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放在手里把.玩,喃喃道,“现在那边安全了,也不用去了。”
“啊?干什么做好事不留名啊?这是你发扬风格的时候?”
顾江阔把烟塞给工人,摆摆手,起身走了。
不是他不想鼓起勇气追求,自己这幅样子,几乎就是个残疾人,身份也悬殊,何必呢。明知道根本配不上他,再去纠缠的话,只会给他平添烦恼吧?
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够了。
暗恋已经足够奢侈。
何况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他没理由再放任自己去暗中跟着他,否则就不是保护,而是尾随的变.态了。
顾江阔想:暗恋是苦的,也是甜的,更是克制的。
日子又恢复到从前一般,顾江阔重新忙碌起来,辛苦却充实,他换了个更宽敞的出租屋,甚至还花钱给姥姥请了个小时工,负责白天给做饭和打扫房间。
阿尔兹海默症只会越来越严重,姥姥三天两头地骂做饭阿姨,小时工便三天两头地换,经济上的问题逐渐得到改善,但生活的重担还是压在刚刚二十出头的、还是半大孩子的顾江阔身上。
好在他的肩膀稍显稚.嫩却足够坚实,已经能勉强扛起一个家。
作为一家之主,顾江阔愈发少有时间去燕林大学,但工程上一旦有什么需要去姜氏集团跑的手续,还是忍不住亲力亲为。
一转眼到了寒假,他愈发有干劲。
可再次抓到看望姜糯的机会之前,顾江阔接到一通奇怪的国际长途。
电话那头脱口就叫出他的名字,顾江阔只当是诈骗电话,直接挂断,可对方竟然不依不饶地打,直到顾江阔肯接为止。
顾工头气不打一处来,准备了一肚子能把对面喷到怀疑人生的脏话,结果那头竟然恭恭敬敬先叫了声“少爷”。
一下子就给他整不会了。
“少爷,只要您愿意回到南洋,您爷爷的身边,老爷会补偿你这么多年在外流浪的损失的。只要您配合着核实一下.身份信息,一切属实的话,我们马上就会把一笔现金打进您的账户里,以证明——”
“啪。”
顾江阔果断挂了电话。
呵,果然是骗子。
现在派出所门口的标语就是“绝对不能把个人信息透露给任何陌生人”,顾江阔觉得自己的血汗钱可能被不法分子惦记上了,干脆设置一键拉黑,所有境外电话都打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