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蒙上红布, 坐在椅子上,双脚离地,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族长神情严肃, 穿着一身白色麻衣,脚踏草鞋, 手里拿着一根铃杖。他低头,向新娘子晃了下手中的铃杖。
铃铛轻轻响动,清越的声音传遍整栋红楼。
听到铃杖声音的瞬间,管千秋就变了脸, 她转头沉声说:“都捂住耳朵!”
【绝对清醒】的命令一下,king工会的其余人都把耳朵捂上了。
观落阴,在华国民间又叫走地府。新娘子双脚悬空, 坐椅子上, 在老人的指引下, 两只脚居然缓缓动了起来。“走”在阴间。
老人又烧了一张纸,新娘子两只脚“走”得越来越快了。
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诡异,“走”到最后不知道看到了谁, 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来。
族长点点头。
新娘与新郎开始在地府进行【相看】。【相看】结束,喜婆帮忙扯掉红布, 新娘子朝着族长一拜, 施施然离开。旁边围观的村民们,都跪在地上, 朝族长拜了三拜。
苗岩和王透对视一眼。
苗岩说:“我下去看看。”王透:“我和你兵分两路。”
他们说完就沿着楼梯走了下去。上面就剩下叶笙,管千秋, 石湿, 光头四人。
石湿疑惑问道:“千秋, 刚刚的铃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管千秋脸色苍白, 在极度惶恐和不安时,她手指颤抖抓上围栏。“那铃声……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有催眠的作用。”
石湿一头雾水:“啊?就一个催眠?”异能者世界里擅长催眠的人太多了,催眠听起来是那么平平无奇,完全不像是一个A+副本里族长该有的能力。
管千秋颤声说:“对。有些异能,你不觉得可怕,是因为那些人能力不够以及用不到点上。”
她低下头,发丝擦过脸颊,眼神里满是警惕,焦虑。
“这个族长给我的感觉像是定点催眠。”
“我以前遇到过定点催眠,它能定向改变你脑海里的某一部分常识。这个族长的能力明显在A级往上,他的定点催眠,足够让我们所有人忘记自己会异能这件事!”
石湿愣住:“什么?!”
管千秋哑声说:“异能者被纂改常识后很容易抽身,因为我们的异能和心性相关,做任反常的事都会马上起疑。但如果被催眠的是‘异能’相关,那么,你会保留自己的全部记忆,甚至知道自己被催眠,可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用你的异能。”
“等于说,那个老人锁定我们,摇一下铃铛,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普通人。”
“靠。”石湿脸色阴沉,算是理解管千秋的意思了:“我们去把铃铛偷过来?”
管千秋看着那个老人手握铃杖离去的背影,紧皱眉心:“我觉得……很难。”
光头也后怕不已:“靠靠靠,还是石哥有先见之明,让我们伪装成迷路的游客混进来。”
夜哭古村太神秘了,很多人一进西南密林就失踪。所以有一部分异能者认为,夜哭古村的排名高,是因为它难找而不是难攻克。根据神明的力量来自于信徒的原则,光头看到这栋红楼的第一刻,就想用【火种】烧了它。
还好他没有轻举妄动,否则村长一出来,摇摇铃铛,他们几个都要喂蛇。
石湿翻个白眼:“你比旁边那个学生仔还蠢!”夜哭古村如果能暴力攻克,这他妈还能上榜?
这时,王透和苗岩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他们见到管千秋石湿想说什么,但是下面已经有人敲锣了,声音嘹亮,吆喝道。
“午时已到,关门就寝!”
铜锣声震耳欲聋,传遍整
座楼。
家家户户都把门关上,把油灯吹灭。
管千秋和石湿对视一眼。
“先回去吧。”
危险地里活命的关键是守规矩。尤其这种古村,明摆着告诉他们,孟家祖训就是死亡线。
进去之后。
石湿仿照古村的其余居民,吹灭了几盏照明用的灯,最后只留了一盏油灯放在桌子上。
几人坐下。
石湿:“说说你们打听到的消息吧。”
他们去了不知道多少危险地,什么灵异恐怖的画面没见过。纸人索命、下地观阴、半喜半丧对他们来说都小case,哪怕现在出现个倒头鬼在外面敲窗,这群人也能面无表情看着她。
可以说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因为恐怖被吓到。
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杀死孟家先祖。
苗岩点点头,皱眉说:“我之前不是在分析夜哭古村的渊源吗,所以我刚刚下去的时候,就一直在往这方面对他们旁敲侧击。我大概理清夜哭古村的来源了。”
苗岩毫不隐瞒道:“他们和《桃花源记》里记载的村落差不多,都是为了逃避战争躲进西南密林的。夜哭古村不是‘纸人’崇拜,是‘纸’崇拜,他们有个家书文化,会把信写在纸上面,烧给列祖列宗。这和孟梁说的一样:纸人是他们接连生死的东西。现在进行的就是冥婚,新娘和她死去的亲生哥哥结婚。”
“夜哭古村所有人都姓孟,他们以孟家血液为荣,一整个大家族住在一起。孟家宗祠是他们的圣地,在这座正八面体红楼的顶点。”
“夜哭古村的人信奉孟家先祖,可越来越多畸形儿的诞生,让他们惶恐,以为是孟家先祖生气,所以安排了这么一场婚礼。是婚礼,也是祭祀。”
“他们认为亲上加亲会使祖宗开心。”
“同时,结婚是夜哭古村的大事,毕竟他们家文化繁盛,结婚会宴请四方,宴请地上的,宴请地下的,所以婚席一半红事一半白事。新郎新娘拜堂要在宗祠里面进行,到时候,孟家先祖也会出现,做证婚人。”
苗岩做出总结道:“孟家先祖,会出现在婚礼当日。”
几人点了下头,随后石湿把目光看向王透。
王透抿唇,开口说:“苗岩去问的是古村的历史,但我去问的是婚礼这五天我们要做的事。”
“石哥,我觉得夜哭古村的重点,或许是我们怎么在这五天内活下来。”
管千秋愣住:“活下来?”
王透点头:“对,婚礼期间,我们需要帮忙做很多事:上午喂蛇,中午做灯笼,晚上晒纸。这三件事,都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石湿皱眉:“你是想说,夜哭古村的关键,其实是存活五天?”
王透点头。
管千秋沉默了会儿,对他们调查的结果做了下终结。
“既然孟家先祖会在婚礼上出现,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存活到他出现的那一天。”
光头举手,问道:“但活到第五天,凭我们五个可以对付孟家先祖吗?古村里还有一个能随意剥夺我们异能的村长呢。”
管千秋眸光沉沉说:“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五个人在一起讨论,完全无视叶笙。
叶笙给自己选了个靠窗的床,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拨弄着捕梦网下面坠着的纸流苏,眼神晦暗不明。到了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忽然呜呜咽咽响起了风声。
风声穿过楼梯木廊,像是有人在哭。
他一句话都没说,听king工会一群人讨论。
他直播间的人,很多人都在跟他一起当个听众。
所有人都给管千秋等人跪了。
【古村的来历
,婚礼的真相,最终的boss,当前的任务,族长的能力,第一天第一晚全推理出来了。我他妈,我要是进这副本,古村来历我可能要结束时才知道。】
【哈哈,别说推理了,光是新娘观落阴时那古怪的悬空走路姿态,都够我吓半天了。】
【很多时候这样的灵异危险地不是推理困难,而是我们容易被恐怖的氛围吓到掉san,神志不清。但是很明显,敢进夜哭古村的大佬没有一个害怕惊悚血腥的画面。】
【天啊,那为什么夜哭古村排名那么高?】
【难在任务吧。难在喂蛇,做灯笼,晒纸三件事里活下去。】
【…呃…叶笙真的好幸运。】
碍于直播间大佬太多,他们发弹幕最多说一句【叶笙好幸运】,但是私底下的小群已经把叶笙骂死了。
他们心里嫉妒得要死,这是夜哭古村啊!如果叶笙被这么一群大佬带着过关,他的学分会增长多少!恶意和嫉妒一起滋生。
【他能有点用吗?】
【哑巴?】
【真的无语死了,话都不会说,被吓傻了吧。这几人的队伍,带条狗都比他有用。】
【哈哈哈狗还会卖乖呢,叶笙会什么。要能力能力不行,要智力智力不行。别出来了,死在里面吧。】
管千秋几人整理完当前线索后,准备睡觉休息。
光头往自己的耳朵里塞了两个棉花,爬上床。
管千秋在吹灭油灯之前,忽然又抬头看了叶笙一眼。king工会对叶笙是完全无视的态度,如果不是管千秋,他们都想把叶笙赶出去了。
管千秋发现叶笙一直在看那个捕梦网,她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手里拿着两个耳塞。
“叶笙。”管千秋喊了一下叶笙的名字。
叶笙的指尖撩拨着捕梦网下坠的纸流苏,沉默地抬起头来。
管千秋对上青年那双清冽冷漠的眼,抿了下唇,摊开手掌:“孟梁说古村晚上不太平,外面可能会有一些异动,你戴个耳塞吧。”
叶笙摇头,淡声道:“不用,谢谢。”
另一边的石湿气死了,差点一个枕头砸过去:“姓叶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管千秋被拒绝了,也没说什么,问道:“刚刚我们的推理,你听了吗。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叶笙奇怪地看她一眼,选择摇头说:“没问题。”
管千秋笑了下:“好。”她离开前,视线若有所思看了眼那个捕梦网。
叶笙收回手,也躺下了。管千秋问他,他们的推理有没有什么问题。叶笙说没问题,这不是礼貌地敷衍,是他确确实实觉得他们的推理没问题。
无论是苗岩说的,还是王透猜测的,都是叶笙心里想的。
叶笙垂眸,揉了下太阳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蠢货见多了,一直都是自己做决定,忽然来了群聪明人,所以不太习惯?
叶笙对陌生人本来就不喜欢说话,而且从坡上摔下来时,他现在还有点头晕,身体不适。他就更不喜欢说话了。他当了一路的哑巴,一直在观察这栋古村,闭上眼,好像也能勾画出这个村子的样子。
两座陡峭的山壁间,悬挂的正八面体红楼结构实在是太诡艳了。
雕梁画栋,古木拼接。黑蛇渊,红灯笼,捕梦网。一身白的村民,花花绿绿的纸人。新娘,族长,宗庙。梦境到最后,世界成了一个红纸做的正八面体,像个陀螺,不断旋转。
外面的风声宛如哭声。夜哭古村的第一晚,人人都在警惕中浅眠到天明。
第二天,天一亮,孟梁就过来哐哐哐敲门了。
“喂!起来干活!”
孟梁给了他们一套白衣,让他们去洗澡换上
。
叶笙直接把萤虫开了红外模式,等他换好衣服,披麻戴孝出来,管千秋手里已经拿了一小盒的喜丸。
喜丸是肉做的,特别小,刷上红粉,一粒一粒看着特别喜庆。
孟梁说:“今天早上你们的任务是去喂蛇,把蛇都喂饱。蛇渊在下村的第六层,喂完蛇后去做灯笼,灯笼室在第二层。至于晒纸的事,我明天再教你们。行了,婚礼期间大家都忙着呢,别浪费时间了。”
古村下半截是个倒的正四棱锥。
第六层很宽。
孟梁给了他们钥匙后,走前恶狠狠说:“孟家先祖在天上看着你们做事,要是被我发现谁偷懒,你们就等死吧!”
石湿屁颠屁颠过去:“千秋,你拿着这个盒子累不累啊,我来拿吧。”
管千秋点头,把怀里的肉盒递给了他。
她后退几步,苗岩上去,扶住她,她偏过头看着管千秋,眼里有很多不解。管千秋的头发很直很黑,前短后长的姬发式发型,显得她神色更加脆弱,招人怜爱。
“千秋,你没事吧?来到这里后,你就一直很不对劲。”
管千秋想了想,艰难启齿说:“苗岩,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慌。”
苗岩愣住:“因为这是排行第六的危险地吗。”
管千秋抿唇,她想说不是,但她又给不出原因。
苗岩:“你为什么对那个学生那么照顾,千秋,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管千秋可不是个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