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过去的柏今意而言,简直无法想象。
旁观的简无绪挺担心:“柏老师,这对你来讲是不是有点勉强,其实我来就可以,我很擅长这个的……”
但他被柏今意直接揽入怀中,不让动。
话没有说完,他突然被柏今意抓入怀中,抱着不让动。
简无绪先是愣住,接着,贴到柏今意胸口上的耳朵,听见对方胸膛里“嘭嘭嘭嘭”不停急促跳动的心跳声。
很奇怪。
听着这么紧张的心跳,简无绪反而安心了。
他默不作声地窝在柏今意怀里,今天是星期天,昨天晚上有黄牛跟柏今意说有点眉目了,今天早上,柏今意从刚刚睁开就在等消息,等到现在,手机里终于有了动静。
黄牛问:“我这里找到一个在小儿胸心外科的简无绪医生,从京城大学研究生毕业,今年很年轻,才26左右吧,是你要找的吗?这么年轻。”
京城大学研究生毕业。
很年轻,26岁。
关键的信息,都对上了。
“应该是。”
柏今意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悬吊在心上的绳索断了,心重重落回肚子里,可又砸出了许多复杂的涟漪。
是不是,马上要找到死神的真实身份了?
柏今意没有放开死神,他定定神,抽出一只手来,毫不犹豫打了五千块钱过去。
“是这个。他在哪个医院?”
“琴市第一医院。”黄牛收了钱,话也爽快了,“不过之前这个医生出了点事情,现在已经不出诊了,你要挂号的话没办法了。”
“不要挂号。我想找他科室的人,问问他现在的情况。”柏今意回,“你能给我他科室其他医生的号码吗?”
“哎呀,医生的号码怎么可以随便泄露呢?”
“我们虽然和很多医生关系都不错,都有他们的手机号码。但是医生信任我们,我们也不能辜负医生的信任。”
“不过看你花这么多钱找这个医生的消息,这个医生对你挺重要的吧?”
“这样,我再帮你问问吧,不过这个需要点时间,你看看,这边是不是再给些幸苦费什么的?”
手机的微信,慢吞吞地跳着消息,给柏今意找来简无绪工作地点的黄牛,发了好多条新消息后,等着柏今意的回复。
柏今意没有回。
等了小半小时,黄牛有点奇怪,又发消息:
“还在吗?”
这回,柏今意终于回复:“我在去琴市的高铁上了。”
黄牛:“???”
柏今意收起手机。
高铁已经发动,嗡嗡的震动伴着高铁温馨提醒,让他从迫不及待的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他再回想刚才看到的黄牛消息。
黄牛说的“办不到”,只是“要加钱”的意思吧。
但因为太急了,都没有好好思考,就直接买了去琴市的票。
不过……时间也够。
现在还是早上,下午能够赶到琴市,然后立刻去第一医院问问,顺利的话,也许当天就能找到死神的墓,拿到死神的生辰八字了。如果还有时间,还能去死神家里拜访一下,然后再买晚上的车票回来,不耽误明天的课……
柏今意将时间都安排明白了,最后看向死神。
死神还坐在他怀中。
屋子里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但这是在外面……
柏今意感觉有点不自在,而且,他感觉身体里的热气蠢蠢欲动,仿佛又要攀上脸颊,要直接和死神说吗?可是直接和死神说的话,死神会不会觉得,这是自己讨厌他?
我并不讨厌这个。
就是,现在是在,外面……
上回这么亲密,还是在他手受伤的时候……
“那个……”
“嗯?”
“旁边有位置。”柏今意绞尽脑汁,“你坐在我身上,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啊。”简无绪。
“哦……”柏今意其实有一点高兴。
“而且我是逃票进来的吧。”简无绪,“如果再占座的话,不就做实了逃票吗?所以还是坐在柏老师怀中吧。柏老师不喜欢吗?”
“……”
可能问题就是,其实还是挺喜欢的吧……
前往琴市的一路上,柏今意都有点正襟危坐,虽然明知道并没有人在看他,也不会有人看出不对劲,但周围的一些声音和动静,还是令他过分紧张,时不时就想把靠着自己的死神藏进衣服里头去。
这种些微的神经过敏,结束在车子到站。
一人一鬼从车上下来以后,没有耽误,直接打车前往第一医院,又来到小儿胸心外科。外科的办公室内,医生正好都在。
柏今意有点紧张。
这种时候的紧张,让他分不清楚是源自自己的社恐,还是源自马上就要得到的消息。
“您好,我是简无绪的朋友,我前段时间一直联络不上他,才知道他出事了,我想问问他现在葬在哪里,父母的电话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见见他的父母,再前往吊唁……”
办公室短暂的安静片刻,接着沸腾起来,大家都又震惊又悲痛:
“什么,小简已经没了?”
“太快了吧!”
“是啊,就两个多月前才听说出了车祸,转院治疗,现在人就不行了?”
“那我们也没收到葬礼消息啊!”
“是不是还没有举办葬礼?”
“……?”
一室嘈杂中,柏今意和简无绪愣住了。
他们突然发现,情况和他们一直以来设想与默认的,有点不一样。
两个多月前才出车祸,还没有正式举办葬礼……
这是不是意味着……
简无绪在办公室里飘了一圈,忽然看见一个工位。
工位上还摆着不少私人物品,有照片,有奖杯,还有小孩子送的,画得花花绿绿的感谢信。他看着照片中的自己,自己穿着毕业学士服,不认识的中年男女站在他的背后,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他们都笑着,共同朝镜头比了耶。
这是……我,简无绪想。以及,我的父母吗?
他抬头,看向柏今意,从柏今意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人类瞳孔里模糊的自己,和照片里清晰的自己,仿佛是虚幻与真实,又似镜子的两面,正逐渐吻合重叠起来。
虚空的、没有重量的他,在这时候,仿佛感觉到了一点一点的重量,从现实之中压到他的身体上,让他不再轻飘无着。
他仿佛切实的,接触到了这个真实世界。
如果我还没有死,那么我的身体,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