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苑。

已经入夜了，但四处亮起的灯光融成一片，仿似光的海洋，而人在这海洋中来去的走动着，人影落入这海洋中，淡的一缕烟似的看不见了。虽是夜晚，但人声依旧是沸沸扬扬的，那些自殷京一路行来的疲倦早被人遗至脑后，人们只知道享受此刻美妙，于是欢闹声、琴音、歌声等声音撞在一起，絮絮的散开，便到处都是欢乐人声、美妙乐音，整个夫苑被热闹笼着，看在眼里，就似在看一场白昼中的盛宴。

这盛宴上，皇亲国戚穿着的是枣红色的礼袍，随从大臣身上则是朱红色的礼袍，妃宫及其身边的随侍的衣色则是桔红色的，乐班的人身着的则是石榴红的乐服，那穿着莲红色衣服的夫苑里的侍从端着果脯、糕点、美酒等在盛宴中伺候着。橘黄色的是灯光，绯红色的是那地上铺着的毯子，黑红色的是乌木制成的桌椅。桌上，摆着青瓷盘，盘中盛着果脯，金黄色的有杏脯、梨脯、枣脯等，盘中还盛着各色的糕点，浅黄色的是绿豆糕，色泽洁白的是鱼糕，金黄色的是梅花糕，还有色泽众多的美味糕点。一边摆着的是青瓷杯，杯里倒的是美酒，酒香味醇，酒液浓似琥珀。乍眼看过去，这些颜色交汇在一起，像是一场华丽的梦境，只是这样华丽，看在眼里，太华丽了，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盛至衰的悲念起来，实在煞风景。碧盈索性再也不想什么，目光落在远处的乐班上，静静的听着乐曲。

“姑姑……”

然而，身边却有个声音，仿似叫的是自己。碧盈立即反应过来，忙应道，“怎么了？”

“姑姑，娘娘在唤你呢。”是站在身旁的宫女。

是的，自己此时是以安絮宫的首席宫女的身份站在这里的，故而宫女唤自己姑姑也是合适的。碧盈听到宫女这样说，忙看向了坐在一边的苔妃。

“娘娘？”

“跟着本宫过来，很累吧。”

听得这话，碧盈赶忙摇头道，“不累。”

苔妃听了淡淡的笑了笑，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现在是委屈你当本宫的宫女，也希望你能理解才好。”

“呵，碧盈理解的，再说这也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之分的啊。”碧盈解释着。

此次，从殷京至夫苑耗去了四日的时间，一路车马劳顿的，秦妃自是撑不住，一到夫苑就歇息下了，而新帝这会儿去看秦妃还没过来，倒是苔妃稍稍休息了会就起了身过来主事了。碧盈看着苔妃的侧脸，心中是有几分钦佩的，然则目光一转，忍不住又看了看苔妃身旁的空着的那个主位，那是新帝殷晟的位置。

——他还没来，待会就会来了，那，他来了呢。来了之后，会是怎样？看见自己站在这里，他会有怎样的表情？然后会如何……脑子开始乱糟糟的想这些令人烦闷的问题来，碧盈只觉得有点紧张，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但是这些问题不碰还好，一碰就牵扯进更多的事情来，滚雪花似的越滚越大也越多，根本遏止不了。

“据说最热闹的时候，不是新年过节，倒是这会儿。你看……”

然而，耳边是苔妃的声音，碧盈不得不将那些问题搁置一边，然而口里应声“是”，就已经无话可接，最后只是低了头。

——“娘娘，皇上说这会儿也晚了，他就不过来了。”

身边，一个小太监跑来，在苔妃耳边低低的禀报着。

“哎…皇上既然这样说……”苔妃看了看宴会中的臣子们，心里想着的是正主子不来露面实在是不合适，但是还是温婉的对身边的小太监笑了笑，道，“好了，本宫知道了，这里有本宫撑着，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因为站得较近，所以碧盈也听到了这一番话，不由觉得舒了一口气，心里仿似有一颗石子落了地，让人安心了几许。

“怎么？”倒是一边的苔妃察觉了丝微，关心的问道，“会不会是路上真累着了，若是这样的话，就回去休息了吧，免得你们也怪着本宫不近人情了。”

说着，苔妃看向一旁的随从们。

碧盈看着面有倦色的苔妃，心里明白苔妃此刻是强打精神坐在这里的，毕竟这宴会不能少主子。而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是为了体谅随从，那么，随从也应该理解主子才对。心里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娘娘不累，碧盈也不累。而且碧盈现在是娘娘的随从，自然是要在娘娘身边伺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