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谁人不知碧盈是受宠的人儿,否则这样的话说出来自然会使受惩罚的,但是如今一干奴仆都站在一旁、脸上微有笑意或者是已经在掩嘴而笑了,就连被说的柯凡也笑着毫不在意的样子,一时屋内皆是其乐融融的气氛。
隔了一会儿,殷晟开口说到,“提起这琴霄馆,其名自然是因后园那把古琴而来。而朕所住的那个月朝馆,则是与琴霄馆一齐化自诗句而来。古人有句诗,乃‘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如今,朕便是那相照者了。”说到这里,仿佛自己也觉得有趣,不由脸上微笑,又转脸问着碧盈,“你的琴艺如何?”
能选进宫来的秀女自然是琴棋书画皆通的,碧盈自然不例外。此时见殷晟问起,少不得谦虚的答道,“碧盈琴艺虽然不精,但是还略通透古曲。”
殷晟一听,赞声“好”,便让人取来两个小暖炉,把一个递给碧盈,一个自己拿在手上,又道,“备些清酒,我们这就到后园去。”
一行人到了后园,只见那青竹被风吹动,略有潇潇的清苍之声。亭子略小,自然不能一齐进去,殷晟便要坐在那亭外的石凳上,一旁便有奴仆将一块狐毛的白色垫子垫在石凳上,将清酒置放在石桌上。碧盈此时正站在殷晟身旁,便笑道,“素来琴乃古雅之物,弹琴之时最忌讳一旁有人声喧嚣、酒肉之席,皇上您如今怎么还要一边听琴一边饮酒呢?”
“这你就不知了,这些已成了规矩,最是束缚。说什么定要清茶伴琴曲之声,说这样不易坏了气氛,而且能韵味久远。但是这气氛乃人心中情绪而来,人心中淡静宁远,饮酒也似如有饮茶那般。如今将一切都规定好了,倒显得做作,会使得一切浮于表象,才真正是坏了乐趣,不如随意好,饮酒饮茶,挑一样……”
话说自一半,身后忽地响起清脆的一声“好”,接着便是几声鼓掌。众人纷纷转头一看,竟然是芍音公主,而紫亚也跟在她身后。
殷晟哑然失笑,问道,“你怎么来了?你说好,你可曾听明白朕说的是什么意思?”
芍音公主不自禁的瞄瞄身后的紫亚一眼,脸上的笑容隐约带着一丝甜蜜,她女儿家般的心思便显露无疑,人人便都知道芍音公主的来意了。碧盈也在心里想,芍音公主这会儿定是接着去看皇兄之名去看紫亚,谁知那边月朝馆无人,她便只好过来自己的琴霄馆了。刚这样想完,便见芍音公主开口说话,果然与自己想的一样,因为猜对了、碧盈不由得脸上笑意渐深。
——只听得芍音公主道,“本宫原来要请皇兄和皇嫂移驾,去品品黎杭的美味佳肴。谁知先去了月朝馆,里面静悄悄的,帘子沉沉的垂着一点人声也没有,本宫想着皇兄还未曾起身,便过来琴霄馆看看,谁知道这边也是一点人声也没有。本宫正想,怎么两个人都没起,难道就要这样回去了。然而等得细细一听,这才知道原来这屋子帘后无人无声,是因为皇兄皇嫂早就待在这后园里,还发表人生高论了。”
众人听着芍音公主的这一番掩饰之词,脸上皆是笑意。芍音公主也看得出那几分笑意后的意思,不由有点气恼,但还是继续说下去,“虽然皇兄说的那些皆是道理,不过本宫是一个都听不明白,只觉得像是佛理一样,绕来绕去的。不过,有一个词本宫倒是听明白了。”
殷晟忍住笑意,问道,“长长的一大段话,只听懂了一个词?说说看,是哪个。”
“本宫听懂了‘随意’这个词。不过,皇兄,你不觉得这个随意随意很熟悉么?”
殷晟略略沉思了下,才道,“你是说那个黎亭山上的整天‘随意随意’不离口的老和尚?”
“是啊,难得皇兄还记得。”
“不知他如今如何?”
“自然还是好端端的当他的主持,不如我们去他的庙里住上一晚,顺便吃上他亲手做的素斋。如今他的手艺愈发的好了。”
“可是,这样似乎有点急……什么准备也没有……”殷晟略略迟疑的道。
然而芍音公主似乎是理解错了,或者是因为心中一直想着身后的紫亚,于是竟然脱口而出,道,“还要准备什么,本宫都把紫亚带来了,皇兄有了侍卫还用准备什么……”说到一半,发觉说错,不由微有羞意,便催促道,“就这样定了,府门外都是候着的马车,我们这就过去就好了,大概上了山便是傍晚时分,正好可尝到那些美味的素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