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近乎冷清的宫殿中,那响起的女子的声音听来像是在强自镇定,这是绮嫔的声音。
——“臣妾就是因为知道说的是什么话,这才犹豫了很久,直到今日才选择说与皇上听。臣妾想……”
然而殷晟却打断了绮嫔的话,声音严肃,说道,“绮嫔啊绮嫔,这些话你私下说说不外传不被人知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若是你选择了今日说与朕听,那这就不是件小事了,你可真想清楚了,你确定你刚刚说的这些话都是实话,而且你要对你自己所说的负责吗?”
殷晟的目光一直落在绮嫔身上,在见着绮嫔要回话的时候,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道,“若是你觉得后悔,可以把话收回去,朕……就当是刚刚什么话都没有听见。若是你依旧坚持,那你说出来的话就真的是泼出去的水,没个法子可以收回去了,你可要好好想想。”
“皇上,臣妾岂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
“好,你既然这样说,也就是等于告了皇后一状。如果事情属实,那就是举报有功;若是事情并非如此,那你就等于是污蔑皇后。这,可是要入罪的。”
“这……”绮嫔似乎真被吓到了,不禁犹豫了起来,但是想到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回头路可走,只得狠狠的咬了咬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是想想殷晟这番态度,竟觉得心中愤愤,忍不住问道,“皇上,您说了那么多,是不是不相信臣妾?难道臣妾在您心中,所说的所做的就没一点分量,不值得去信任吗?”
殷晟没有笑,只慢慢的从书桌后站了起来,慢慢的踱着步走到了绮嫔跟前,一垂头,便有发丝垂落,落在绮嫔眼前。然而绮嫔一抬头见到的却是殷晟冰雪一样冷冷的笑意,那样冷,又哪里算是什么笑意。那样冷,冷得让人不敢开口,生怕声音都被冻住,生怕心都会僵住。像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容易的去相信他人呢。那么,过往的的欢爱恩宠莫非只是一种应景的情绪,只存在那一时,镜花水月而已。绮嫔又垂了头,想起如今深得恩宠的碧盈,忍不住牙关咬紧,心中有一种情绪烈烈如火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理智,让人生出一种憎恨的情绪来。是的,妒忌,自己是在妒忌碧盈。妒忌面前的这个男人和碧盈能相亲相爱,而自己却与这个曾经对自己无比宠爱的男子已经是相近而不能相亲。妒忌自己手中曾经拥有过的却在某一刻全部失去,无法再重新获得。妒忌,衍生出恨。而恨意,又日益生长,要将自己吞噬掉。
而殷晟此时却伸了手,触着绮嫔鬓上的珠钗,那珠钗垂落着的珍珠相碰,轻轻作响,有如乐音。殷晟的声音便在这样的乐音中响起来,“很好,那现在你告诉朕,你说皇后和别的男人行为不合宜,你所指的男人是哪个?”
“回皇上,是五王爷。”
“五王爷……殷玄吗?好,很好,非常好。”
殷晟没有继续问了,而且在听到这样的事情后反而连说了好几个好,说好的同时那语气中似乎还微有笑意,让人实在是猜不透殷晟的用意。绮嫔虽然疑惑,但是此刻她也不敢抬头看殷晟的神情,只觉得四周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而自己若是不开口继续说的话,那些闷在心里的话就要将自己给闷死。于是,绮嫔又道,“近日来,五王爷出入内宫频繁,皇上难道不觉得可疑吗?而且,出入内宫求见皇上并无什么不妥,但是进宫之时都前去南如宫,这总是不合体统的。皇上您想想,南如宫是您的后宫,五王爷乃堂堂一个王爷,如此不忌讳的出入,把皇上您置于何地,又把后宫中的妃子置于何地?!臣妾还听说,五王爷今日又进宫了。若皇上想知道臣妾所说是真是假,前往南如宫一看便知。”
“摆驾!”乾辰殿中,想起了男子冷冽如冰的声音。殿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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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本王心中高贵的美丽的圣洁的皇后娘娘啊,你怎么舍得欺骗本王呢,你怎么舍得看见本王失望看见本王伤心呢。”
“王爷说的是,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出外赏风景。只不过看看那些个鲜花凋败、树叶枯黄、风吹黄尘的风景,感觉想是格外的不一样吧,失望或是伤心也是一种好的体会,不是么?”碧盈故意把话题扯开,而且还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那脸上神情轻松,仿佛真的像是在谈论这天气似的。
“皇后娘娘还真会开玩笑……”殷玄突地迈进了一步,伸了头在碧盈耳边低语道,“你说这些难道是要让本王认为你是在做贼心虚吗?!”
碧盈往后退了一步,平静的笑道,“王爷真会开玩笑,这样的事情可得好好说明白才行,免得让别人误会了。”
说着,碧盈转过头吩咐道,“哀家和王爷商议些事情,不准打扰,你们就都在这里候着好了。”
于是等得碧盈刚走上亭子,殷玄立即问道,“那瓶孟婆汤,为什么给本王的是假的?!”
碧盈似笑非笑的看着殷玄,嘲讽道,“原来王爷是为这件事而来,哀家正说会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王爷失望伤心呢……”
“别欺骗本王!否则本王会让你后悔的。”殷玄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来,并且恶狠狠的打断了碧盈的话。
然而碧盈怎么可能惧怕这样的目光,她一拂袖子,脸上笑容镇定自若,语气中笑意不浅,“那可真是奇怪了,你口口声声说那是百年前的东西,百年之前的东西你就真能确定它还有用么?偶尔一次试验成功并不代表什么的,你又真的能确定它真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么?既然不能确定,又何谈欺骗呢。五王爷,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那你意思是说,你给本王的东西是真的?!”
“哀家都不确定你当初还给巫女的孟婆汤是不是真的,又怎么能保证那瓶孟婆汤是不是真的?你若是觉得是在哀家这里出了问题,那哀家也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若是不相信,那随意。”
“希望是如此,否则……”
“没有否则!”碧盈的声音忽地尖锐起来,那笑意盈盈的语气也忽地变换,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你认为哀家留了一手,可是哀家要那样的东西做什么,害人么,还是做坏事到要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你难道觉得哀家会像你那样做出些个狠毒的冷血的事情来么?!”
“你难道不是?皇后娘娘进宫的目的莫非真的是很单纯?!若是这样,本王可就要另眼相看了。”殷玄恶狠狠的样子收敛起来,脸上的笑意邪恶得令人难以捉摸,仿佛是习惯性似的,他又是站到了碧盈的眼前,两人相隔极近着的和碧盈说话。
“别人敬我一尺,我就还人一丈,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而且哀家和你可不能一同相提并论,你是那种殃及池鱼的人,而哀家则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殃及无辜的人,良心上总比你过得去。”碧盈说着,往一旁一动,与殷玄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同时又笑道,“你看来很喜欢挨近人说话,难道你运气不好,失聪了不成。”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本王只不过是很喜欢和娘娘这样相处罢了。”殷玄退后半步,躬身请罪道,“既然娘娘不喜欢,那就作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