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盈被说中心事,不好理会,只道,“瞧你乱说的,哀家只不过是疲倦了,这难道也与皇上有关么?”
“既然不是,那就算是奴婢多想了。只是盈主不是在想皇上,那为什么现在一直往外看,一副是在等人的样子,难道盈主真的不是在等皇上吗?”
碧盈听到华音这样说,知道自己瞒不下去,徒然一笑,嗔道,“你既然都看得那么清楚了,也不知道给哀家留个底,说得那么明白做什么?”
华音这才明白了,点了点认错道,“请盈主恕罪,华音下次会有分寸的。”
冬莱这个时候正吩咐着奴仆们将夜宵端进内屋来,正好先前听到华音说的与皇上有关的那一句话,虽然也不是很知道碧盈和华音先前说的是什么,但想想所说的应该是与皇上有关,于是还是接了话,说道,“奴婢听说这会儿玉都池的主人在北部设了宴,宴请皇上和各位大臣,但皇上好像没去,直到刚刚宴会要结束了才过去了……”
碧盈这才知道殷晟的缺席是去温泉池的缘故,不由低了眼一笑,略略用了些夜宵,也上床睡去了。
然而,这样温暖的入睡,竟然有怪梦突来让人不得安睡。碧盈的眉头皱起,忽地睁开眼来坐了起来,但是一时却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只见烛火冷寂,珠帘静静,人声全无,而屋子似乎突然空旷辽远起来,远处似乎还有几声凄凉的声音传来,听来仿佛是野兽磨着牙齿发出的声音,令人觉得骨头一哆嗦,心中发麻。而碧盈就这样坐起在床上,只觉得屋中的暖气早已透凉,身上被褥冰凉冰凉的盖着,自己肌肤早已凉透。而突然响起的“嗤啦”一声,在静静的夜里格外突兀令人心突地一跳。有光亮起来了,碧盈眼前忽地一亮,这才明白刚刚那原是火柴被擦亮的声音。但是燃起的火光晃动的那一瞬,碧盈却没有因为有光亮亮起而安心,反而心里觉得好不容易累积的安心都被消耗掉,因为碧盈在这一瞬看见了那个擦亮火柴的人。
——但又似乎不该称之为人,不想称之为人,因为这个人的脸惨不忍睹,并且令人看得心惊肉跳。碧盈只见这个人的眼睛、鼻子都歪到了一边,两只眼睛还是各往两边歪着的,眼珠子一转,是说不出的诡异,嘴唇似乎已经没有了,牙齿露在外面……碧盈只觉得喉中有尖叫声想要冒出来,但是自己却已经没有力气尖叫出声,额上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冷得人似乎就快结成冰了……
——这是不是梦?如果是梦该有多好……但如果是梦,让自己早点醒过来好不好?
碧盈听到自己在心中一遍一遍的这样的祈求着,而面前的暗灭的火光此时又忽地亮了起来。这一回,碧盈没有再看见那个令人感觉恐怖的人了,于是不由得微喘了口气,然而目光一低就看到了那个曾经在自己梦里出现过的那个让人感觉温暖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此时却是闭着眼站着,面容苍白阴冷,浑身散发着一种幽绿的鬼气,也让人心中一跳,觉得诡异之极。
“这……是怎么回事?”碧盈伸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孩子,然而黑暗中似乎有人抓着那孩子,把那孩子往后一带,轻轻一飘,立即离碧盈好远好远,伸手难及。
“你不能碰他,至少现在不能,被阳人碰过的阴人是不能再去投胎转世的。他如今要去投胎,却是死也不肯喝孟婆汤,非要见你一面,我才带他来见你。”这是个女子的声音,温软妖娆,让人觉得这个说话的人像是那春天里最温暖气候下绽放的妖娆花朵,令人根本无法联想起这样的声音会是那个有着恐怖面容的人所拥有的。
碧盈定定的看着那个闭着眼的孩子,稳了稳心神,这才能镇定的开口说话,她问道,“你是孟婆么?这个孩子……他是要去哪里转生?”
那女子的声音又起,声音幽幽的带着阴凉的鬼气,令人浑身发冷。碧盈只听到那声音回答着自己,——“他的确是要去转生,只不过他刚刚喝了孟婆汤,是不会醒来的。我走了,转生到哪里去自然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别忘记了这个孩子,你的命运与他的可有千般万般的纠葛呀……”
女子的声音粼粼的飘远了,水波一样的远去了,没有痕迹的。碧盈微怔的坐在床上,靠着床柱坐着,慢慢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然而那女子的声音又远远的传了过来,——“还有一件事,有人让我帮他转述一句话,说要让你小心,时时刻刻小心,你也好好记得了,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碧盈顺着呼吸的淡淡的应了一声,但突地那女子的脸又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就像是鼻尖对鼻尖一样,碧盈的眼睛和那个女子的眼睛就隔着半个手指的距离,这样的突然,这样的恐怖,碧盈甚至能看到那女子眼睛里幽深的绿意,仿佛鬼火一样的燃烧过来……
这一瞬间,碧盈在也忍不住的尖声大叫起来。而梦,就这样在人的挣扎中,蛋壳一样的裂了、破了。而人,也从那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了。夜,好深好深。远处,是打更的声音,碧盈惧意不定的一听,才知道已经是午夜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