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是迷烟一样的绿色,是细柔如女子的秀发一样的一缕缕的绿色。幽幽的,这绿又一缕缕的渗进了墨色一样的夜晚里。目光一远,就能看见的是千万缕细烟一样的绿色渗进了大片大片的暗色之中,将均匀的暗色被兑成不纯粹的颜色、半暗不明的颜色。这是属于黎明的颜色,以及属于没有太阳的冬天的清晨的色调。
夜,静。没有人声。
然而,这样寂静的夜晚也快到了尽头,已经是清晨了,或是快到清晨了。碧盈眨了眨眼睛,自己是已经醒了的,但是自己却并不想睁开眼。不想醒来,装作自己还未曾醒过来,那么,这个没有醒来的清晨是不是就可以推迟下去,自己是不是就一直能和殷晟这样温暖的靠在一起沉睡下去呢。纵然沉睡到天荒地老、化成苍白的石头也愿意。碧盈又眨了眨眼,因为心中出现这样的想法故而脸上微有笑意浮现。
于是在幸福的微笑中,碧盈微微睁了眼,侧了侧脸,看了看侧睡着的并把头挨着自己肩膀睡去的殷晟。那散落着的黑发已经挡住了他的细长眼睛、挡住了他的高挺鼻子,剩下的是露出的唇线清晰的唇,似乎还是有弧度的一弯,仿佛是做了什么好梦,所以看着似在轻笑。
碧盈正打量着,却听得屋远远的传来“喔喔喔……”的一声,这忽地响起的是公鸡的打鸣声,预告着这个黎明的接近。
而紧接着,这边叫声一住,那边便又接起,此起彼伏一样的将清晨烘得热闹起来。碧盈不仅哑然失笑,目光往窗边看去,只能看见青绿色的布帘子厚绵绵的垂着,半点光亮都不透进来。虽然是这样的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碧盈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美景似的,那脸上笑容干净明媚,如春光下的流水清澈明净。
而那原该是熟睡的殷晟此时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躺在身边看着窗口的女子,那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安静凝视着的眼神。他的脸挨着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子的香肩,那样细致柔软的触觉,让他的心中漾出的温柔如初春不住融化开去的春水,流淌不止。而女子的细软的鬓发痒痒的拂在自己的脸上,有一种痒痒的不想说出口的幸福,那发梢上有一丝属于那女子的清淡的香气,就像是月露下安雅绽放的花朵的香气,有一种如水的清凉、清香,自然地令人沉迷沉恋。殷晟的唇角不自禁的又往上弯了些,这样隐藏在黑发之下的打量自己心爱女子的眼神,有一种隐藏的快乐。殷晟只觉得心中沉沉定定,那些空虚了多年的地方慢慢的被某些东西填补起来了,生命渐渐显现出一种明亮的色彩来。而身边的这个女子含笑看向远处的神情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美景,令自己几乎不想去打扰,生怕这会是海市蜃楼。
耳边还是鸡鸣声,碧盈的头侧了侧,却不想碰到了殷晟的额头上,碧盈微微一动,却正好看见了男子黑发下明亮如星的眼睛。
“皇上,你醒了?”
“恩……”殷晟淡淡的应一声,那声音有一种沉睡中的迷糊和沙哑,听来有一种蛊惑人的味道,仿佛醇酒让人迷醉。
碧盈吁了一口气,头转回来,目光自帷帐上往屋梁上延伸去,又说,“皇上,你听……竟然会有鸡鸣声呢。”
殷晟笑笑,也平躺着睡着,目光也看向屋梁上,悠悠道,“是啊,这真是难得的机会。只不过古人是闻鸡起舞,而今我们如今闻鸡而醒,却是在赖床了……”
碧盈一听,笑着侧了身躺着,看着殷晟的侧脸,说道,“可是,这样难得的赖床无伤大雅,不是很好么?”
殷晟目光一侧、一低,看着碧盈清澈的眸子,笑道,“若是这句话传出去了,殷朝的子民怕都要引此为经典,此后只怕都是早睡晚起误了劳作了。到那个时候,你可就是罪人了。”
“这可不对,哪里有那么严重。”碧盈眼睛一弯,笑着又说道,“如果真要论罪人,那皇上可不就是碧盈的同党,也算是罪人了么。不过,这句话是皇上自己引申的,善良的殷朝子民才不会这样认为呢。他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会想到自己的皇上、皇后是多么的辛苦,并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悠闲度日,就连偶尔一两次赖床都要被指责,他们心中对皇上皇后的热爱尊重之情就会有增无减……”
殷晟一听,侧过身与碧盈面对面的躺着,一直等得碧盈将一大串话给说完了,这才说道,“你那话中……所指的那个指责的人该不会是朕吧?”
碧盈甜甜一笑,并不多言,只是又将话题拐到了一边去,叹道,“没想到在宫中习惯了晨钟声,出了宫听到了最自然的鸡鸣声竟然觉得新奇起来了。”
殷晟便遂着碧盈的意,说道,“如果你是想念鸡鸣声,回宫后,让平琉宫在你的宫殿旁建一上鸡舍,养上个几十只、或是几百只鸡,每天早上它们一只接一只的打鸣了,有够你听的。那鸡毛到处飞,也够你受的……”
话没说完,碧盈早已经笑出声来。但瞥见殷晟脸上淡淡的笑,碧盈只得一边忍着笑一边埋怨道,“哪里有你这样取笑人的,把人形容得像个养鸡的农妇了。”
“朕有这样形容吗?”
“当然有,你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脸上就写着五个字,——‘你是养鸡的农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