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阿婢便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碧盈碗里,脸上是暖暖的大大的笑容,那因为咧嘴而路出来的牙齿上还遗留着一片青菜叶,嘴角边还有一粒饭,碧盈忍俊不禁,伸出手摸了摸阿婢的头,将那饭粒用手指拂掉,笑道,“阿婢乖,来,我们一起吃。”
“恩,好耶。娘娘还想吃些什么,阿婢再给娘娘夹哟。”
“鬼丫头,可别打帮人夹菜自己不用吃的主意。”碧盈笑着说道,而后看着乖乖吃饭的阿婢自己也喝了一口汤,汤水暖热,人也只觉得身体益发暖和起来。而视线飘出窗外,只见对面的屋廊中,正有一个灰色长衫的人正走来,庭中的一枝花挡住了人的视线,那人的面目便被遮挡住,清清漏漏的不均与的光影中无法将那人看明确来,但是碧盈却看见了那人自花枝那方望过来的目光。那道目光从花枝中穿过,似乎还带有一丝缱绻,碧盈便也如此隔着那花枝对着那人微微一笑,而那人便转回头往前方的屋子走去了。自那日碧盈受到禁闭后,与殷晟相处的时间就不知不觉的减少了,很多时候两人也不过是目光交汇一瞬半瞬而已,但是这般瞬间有如蜂蜜之味,只须一点两点以令人满足让人觉得甜蜜了。
午膳后休息了一会,带着阿婢出外玩耍的碧盈便独坐在偏院的木头台阶上,也不知坐得多久,只觉得身后木地板上有熟悉身影慢慢接近。而转头,一袭灰衫的男子已站定在自己身后,手指伸来便拂过自己眉头。
“一沉思就会皱眉,这可是你的坏习惯,可要改了,否则早早就有皱纹了。”
“是是,碧盈明白。”
“呵…”殷晟眼角有笑意,看着院子中玩耍的阿婢,目光重落回碧盈身上,又道,“说一个‘是’就好,做什么还要重复。现在没人,朕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殷晟拉着碧盈的手就往一侧的小院门走去,碧盈也未多问,但刚走几步,便见身侧裙摆一沉,原来是跟上来的阿婢。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墙下行来几个侍女,殷晟手一顿,将碧盈往后一推,同时松开了碧盈的手,自己大步朝前继续走了。碧盈明白了殷晟的意思,住脚未再往前走,只等殷晟走得离自己好远好远后才拉着阿婢跟上去了。
而这一路上殷晟都没有再多言,仿佛只是专心走路。男子的步履总是匆匆而且迈得极大,碧盈顾虑地上的薄雪会让人滑倒,牵着阿婢的手走得小心又小心。依两人这样的步子,按理说殷晟应该会超出碧盈极远,但是碧盈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总是刚好隔着一两步的样子,而等碧盈注意到这点,这才明白殷晟虽然走得快,但是每走一两步就脚步放会慢下来等自己差不多跟上了才继续走。这样的细小微节犹如春之初暖,一点一点化尽融雪。
目的地终于到了,走了那样远,而见到的是意外的东西,——梅花树下,一座红色木屋,而木屋旁有着的竟是一个小小的墓碑。碧盈眉一皱,心想莫非殷晟是要带自己来看这个墓碑,于是看向殷晟,见殷晟步子停下来,目光看着的方向正是那墓碑之处,于是碧盈心中虽然依旧有疑惑,但是已经确定了殷晟带自己来看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又不知那方墓碑下的土地中躺着的会是谁、又可能会是谁。
“皇上?”
碧盈轻唤一声已经停下步子的殷晟,但是殷晟却没有回头,连个侧脸都看不见,唯有雪地中那冷冷衣袂飞扬。碧盈只见他背影清瘦,让人心中若有若无的生出一丝心疼。而这心疼鼓鼓的胀起在胸臆间,最后随心跳一收一缩,让人无法忽略。于是碧盈脚步一动,已经走到了殷晟身边,手一伸,握住了殷晟冷冷手掌。
“五童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而此时,那红木屋屋门忽地打开,一个红衣人已经远远地迎过来,眼尖的对着殷晟合掌躬了一身请了安。碧盈只见那是个道童打扮的少年,又听他自称五童,觉得这名字有些特别,不由多注意了下,只见他半垂着眼的白皙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那神情中若然有一丝病态,让人忍不住担心这站在雪地上的少年会不会下一刻就虚弱的晕倒。五童请完安后抬起眼来,那眉目清锐,眼神有一丝雪光似的清冷,与那通身虚弱的样子以及年龄一点也不相配。而且他明明知道殷晟身旁还有人站着,也看见有人站着,但是碧盈却见这五童看都不看向自己这边一眼,仿佛这雪地之上、面前只有殷晟一人。
殷晟自然没有对五童说什么怪罪的话,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身子一动,走到不远处的梅树下,站定了,伸了手便将一枝梅给折了下来,递给了五童。于是五童则从袖中拿出一条白色绢帕接着那花,接着转身便走。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却像是已经习惯了得很自然的不用多言似的。碧盈见着五童捧着那枝梅花走到了墓碑前,然后将花枝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墓碑前,转过身对着殷晟躬身合掌拜了拜,便回到木屋里去了。
阿婢一路被冷风吹得脸冷,便不怎么开口说话,此时实在是觉得又闷又奇怪,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娘娘,那个哥哥好奇怪啊。皇上为什么要折花给那哥哥,为什么不折花给我们啊,阿婢也想要花花……”
孩童的声音虽然细嫩弱小,但是殷晟还是听见了,于是他手一抬,身旁的梅树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手中已折下一根花枝。而树枝相连,受此震动,另一枝上有一两瓣粉色花瓣悠悠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