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盈眉目一动,便道,“看都已经看见了,藏起来有什么用。既然你不打算开口说话,那就说明哀家没有那份荣幸让你开口。但哀家没有,并不表示别的人没有。尔新,去传隶苑的大总管来,哀家想他应该有那个福气。”
那跪着的人身子又抖,抖得更厉害,他抬起头来,想要开口说话,但是牙关打颤,说不成话,只偶尔自牙缝间漏出的话语表示出他是在求饶。
“求饶可以,你得说实话。哀家喜欢说实话的人,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将你心里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那就不用传隶苑总管。但若是你取巧,说的话有半句是假的,那么很可惜,你的名字就等着写进隶苑去,这机会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那宫人吞了口唾沫,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末了,终于将自己会来这个地方的的原因给说了出来。而所有的人都在听着,除了湘妃,她此时已经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窗口处,那里有光线一束一束的落下,光线中尽是起起落落密密麻麻的的尘埃,看久了让人觉得时光缓慢岁月陈旧。碧盈本是顺着湘妃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口,但这会儿目光已经收了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殿上那宫人的话语已经说完了,而碧盈似要言语,却未曾言语。
而此时,湘妃却终于开了口,以一副依旧失焦的样子说道,“其实这个时候,本宫可以质问你们的。质问你们为什么联手来陷害本宫,质问皇后、冬莱、华音、简月、尔新,甚至还有这个本就低贱卑微的不知名的宫人。本宫可以承认偷信的事情,但是这个宫人所说的本宫可以不承认,死撑到底,谁也不会把本宫怎么样,是吧,碧盈。”
“如果你真是这样打算,任何人都无可奈何的。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就算会被抹杀掉会被涂改掉,终究不能撑到最后。”
“碧盈,最后是什么时候呢。是这场对话的最尾,还是这件事情的最尾,或者是所有事情的最尾,亦或是人生的最尾,你的人生或是我的人生,还是所有见证人的人生呢,我真的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吧。”
湘妃说着,那脸上似乎慢慢有了点表情,那眼神也恢复了焦距,然而下一句开口却是对着简月说的,“简月,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去端碗安胎药来,刚才那碗给泼了,迟了时辰或是不喝,对孩子可是不好的。”
简月似有似无的应了一声,脚步一动开了门出去了。尔新则是将那个跪在地上的宫人给拖了出去,华音则是扶着冬莱出去了,极有默契似的,就是为了让主子们现在能够安心的谈话。
“这个孩子,似乎来的正是时候,但是又好像不是时候。要不然,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来呢,其实我刚刚真的在想,若是我突然动了胎气,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但终究只是想而已,不能实现的事情终究不能实现,而要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湘妃自开口说话到现在,声音一直轻柔,她伸出手轻轻的扶着隆起的肚子,侧脸上的神情黯淡悲伤,仿佛自原先一个天真的孩子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或者又不止是如此。碧盈目光平静的看着湘妃,没有说话,毕竟当一个人打算说话的时候,要将闷在心底许久的话说出来之后,另外一个人所做的就是要静静的倾听才是。
轻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湘妃慢慢的说道,“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这些事情你会不会知道呢,或者知道一两件,或者知道所有的事情。当你知道的时候你会怎么做,而我又会怎么做。那个时候我就会想,就算你知道了,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受到惊吓你应该不会来找我的吧,那我就还能安静的先生下孩子。但若是让我先生下孩子的话,我又不知道那个时候你还在不在了……最后我就想,你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选择题,有孩子没你,有你没有孩子。这样的选择看起来好像很难,但是一旦做了决定相通了就也没什么关系了,人生那么多失去与获得,我不过选择获得其他的东西罢了。”
碧盈叹了一口气,而湘妃却将落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抬了起来,看向了碧盈,问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叹气呢,只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心疼,或者是说悲哀。”
“不是,叹气有时候是无话可说。”
“这也难怪,听到那些事情,又听到我和你说的这些话,你如此反应也是正常的。只不过,晟哥哥也喜欢对着我叹气,如果他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的话,那真的太让人伤心。”
宫门突然被推开了,是端药回来的简月,那端盘上放着一碗安胎药,还有两碗清茶,自然是端给湘妃和碧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