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别绕着弯回答,如今你我都在摸着各自良心说着话,就该说些明白的真话,不要浪费时间。”
碧盈听到这话,突地抬起头笑了,光线散落进她的瞳孔里,似有一些诡异的亮,那笑着说出的话语中突地让湘妃感觉有一种用意不明的情感。
“其实,我想知道你身上温度是因为要知道你还有没有人的心、人的温度而已。这个孩子他毕竟是你亲身孕育到如今的,你怀了他七八个月了,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竟然这样轻易的取舍,是因为他不够重要,还是你够冷血呢。”
说着,那抓着湘妃的手微微一紧,让湘妃觉得有些压抑,不知为何只觉得碧盈的声音仿似化成无数回音,从四面八方翻涌过来,幽幽的让人心神不定,于是她赶紧将自己的手从碧盈的手中抽了出来,同时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即使湘妃往后一退,人之间的距离是拉长了,但是声音却是没有多少距离区别的,于是碧盈的声音在此让湘妃又有了压抑感。
“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你的骨肉,还是你和皇上的骨肉。你这样在乎皇上,你怎么忍心将与他有关的东西割舍掉呢,这个孩子可是联系你和皇上的一个纽带呵。如今,他已经拥有了他的生命,就快拥有他的人生了,你怎么会忍心将这个孩子的人生就此毁去呢,你真的是愿意让这个孩子冰冷带着阴冷的死气从你的身体中分离出来,而不是让他带着温暖以及生命的喜悦出声么……”
这些话题本就让人敏感,加上湘妃如今怀着孩子情绪更容易起伏不定,于是很快的湘妃的情绪就又平静不下来,只知道厉声喊道,“够了够了!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又知道我心里如何难受的吗?!这个孩子,是晟哥哥和我的孩子,这点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如此做是因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是被逼的,我没有办法,一点点办法都没有。晟哥哥的眼中只有你,就算我为他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怕也会和我一样,分不到晟哥哥多少的关爱,倒不如如此,只要你不在了,晟哥哥就会慢慢忘记你,然后他的眼中会看得到我,也只剩下我,那时候就会由我来陪伴晟哥哥,到时我会再给晟哥哥生一个孩子作为弥补的。”
“失去的东西,就算你再怎么弥补都补不回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说珍贵怎么会说遗憾。一面镜子一旦破裂,再怎么粘都会还有细小裂缝的。而这个孩子……”
“孟碧盈……够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下去……”
湘妃失控的声音在诺大的宫殿中响起来,被风传开,也不知道会被多少有心人或无心人给听去。
然而,碧盈见到湘妃这个样子,倒是笑了笑。那笑容虽然清淡,但是此时被湘妃看在眼里,只觉得用意深深,难以揣测。
“怎么,只说了这些你就受不了么,你也会受不了么。你打算要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不是就应该对这些已经做好承受准备了么。”
碧盈说着,也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湘妃,那脸色虽然柔和,但也仅仅是看着柔和罢了。湘妃看着逼近过来的碧盈,只觉得自己突地气势大减,但是自己不可能就这样甘愿会被碧盈压下去,于是湘妃也挺直了身躯面对碧盈。但是即使如此,湘妃只觉得心跳加快,自己莫名的难以镇定,总觉得今天情形有些什么事自己未曾料到的,然而心中沉思,也不忘去听碧盈的话语。
“我一向信奉一句话,人不负我我定不负人。但若是并非如此,一旦有人负了我的话,我就必定铭记在心,来日一起清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以牙还牙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这些也未尝不可,反正都不是君子何必顾忌。”
“……”
“既然你刚刚说了,要摸着良心说话,却不知道你摸的是怎么样的良心。呵,不过我现在倒先是得摸着良心好好的谢谢你一番。你设计陷害玉清,其实是帮我了却心愿了。因为玉清对我来说,其实就像是那心上的一根刺,日夜不除,根本不能心安。但是我却不能直接亲手除掉他,因为他好歹也是涂丞相的女婿,一旦我对他有所动作,只怕会与涂丞相孙女的苔妃结下梁子,所以我留着那封信,其实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借他人之手来实现自己心愿的机会。故而我招玉清到我身边,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太过容易招人注意,而且更是容易被拖下水,他成为我身边的大红人的话,一旦有谁想再动哀家,或是打算削弱哀家势力的话,那从他下手自然是最容易成功的。就算有人并不在乎我怎么样,但是看到如今我身后的势力渐渐发展起来,又有皇上册封瑄儿阿婢为皇子皇女,那个一直在暗处陷害哀家的人想必更是不会能耐住气的,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在玉清身上动脑筋。呵呵呵,现在事情都明了了,若不是你插手,我的心愿哪里能了得那么快,这可是要千谢万谢你的了。”
湘妃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一番话,明白自己登时脸上青白一片的,又怒又气,只能点点头恨恨道,“原来如此,真没想到竟然。被人利用果然是皇后,手法就是不一样,我果然是大意了,竟然还当了回菩萨,替人了了桩心愿。不过,玉清的事情牵连到你,你纵然实现心愿也陪上自身,多不值得,还是输者。”
“不尽然吧。”碧盈接过话头,絮絮而言,“你今次是如此耗费苦心打好算盘,去设计陷害玉清,想要用玉清来拖我下水。但是关于这点,我只能很惋惜的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因为玉清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与哀家无关,那信上所写明的一切事情发生的时候,哀家还未曾是皇后,自然可以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就算是有人硬要误导,将我扯进去不放,那么我依旧有办法为自己开脱。毕竟玉清所犯的那些事情,不久前已经被人发现些蛛丝马迹,鉴于此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这样说来,玉清和墨斐有所牵连就只能说明玉清是害怕事迹败露后身败名裂,投靠了墨斐。而墨家被灭,墨斐心怀仇恨欲刺杀我和皇上,就这些能让众位大臣相信我和墨斐是半点瓜葛都不会有的,自然不会再受人误导下去。甚至,我可以这样去揭发,说玉清与墨斐有所牵连的事情是有人动的手脚,而那个人是谁,我还可以说出来。不管是做哪一件事情,你暗中陷害玉清的事情终究会被苔妃知道,到那个时候,她又会如何做呢。”
“是吗,好像的确是如此,听起来是很不错,会是个好故事。”
“呵,既然你也这样觉得,那么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做选择,你希望我如何做才好。”
“我能选什么,你有那么好说会放过我吗,而且在你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害你之后,你还能这样好心,别装了,你又不是菩萨,还能装仁慈?”
“真聪明。但是说明一点,我没有装仁慈,我是真的在表示仁慈,因为现在我已经不是输者了,而赢者有向输者表示仁慈的资本。”
碧盈的话语逼仄的、狭窄的直冲湘妃而来,湘妃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那面上表情也是冷冷,不过瞄瞄碧盈一眼,便半转开视线,那眉尾画得精细,便似一种精心的嘲讽冷漠,于是又是碧盈开口说下去。
“虽然你打算牺牲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珍惜他,这不是我能强迫你去珍惜他的了。但是现在这个状况,你想怎么牺牲你的孩子,你若是真还有什么想法,我就立即唤人进来……”
然而还没等得碧盈多说什么,湘妃突然眉间紧皱,那喉间发出的一声呻吟刚刚逸出唇,便立即断在了喉里。而不过眨眼瞬间,那整个人也突地神色一变,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仿佛是受了冷,但是那颤抖的身子忽地有点扭曲起来,似乎湘妃似在忍受巨大的疼痛一样。简月见此情形,毫不迟疑的上前扶住了湘妃,然而湘妃仿佛已经浑身没了力气,就顺着简月的搀扶软软的倒在了简月的怀里。碧盈的脚步动了动,但是却是像生了根似的没有往前迈出一步,因为在那一刻,碧盈已经看见了那熟悉而刺目的血从里向外的渐渐染红了湘妃的衣裙,像毒一样染透了,把人的视线也给染透了。
而此时,染了一身血的湘妃在极度的疼痛中嘶声裂肺似的喊了一声,那一声刺破了死水一样的内宫的沉闷气氛,但是这也只不过是在那一瞬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