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见贾琏如此说,更是口灿莲花:“这‘市阁凌霄’说的是咱们城里的一座寺庙,叫真觉禅寺,里面有座大殿,因是供奉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这殿就叫做大慈阁,这大殿高有十丈,共有三层。头一层里就是这观世音菩萨像,这菩萨像高一丈七尺,有四十二支手臂,手中各持法器,甚是庄严。这二层和三层皆是面阔三间,在这二层处,市井民宅历历在目。登上三层,则西部群山隐隐诸峰,尽收眼底。”宝玉贾琏二人听着甚有趣味,又问:“那‘莲漪夏艳’又是怎么回事?”
“‘莲漪夏艳’也是个绝好的去处,真名叫做香雪园。这园内园内假山叠峦,古木森森,奇花争艳,山、水、楼、台、亭、榭参差错落,共有十二景。”小二妙语连珠,口若悬河。“这一进园子门,是两座太湖石搭成的假山,名唤‘春午坡’,是香雪园的第一景。两座假山中间有一峡谷,通过这峡谷可进到园内,坡南种植牡丹数百株,每当春末夏初花开时节,甚是浓艳。这第二景......”
“不必说那么细,且说说为何称之为‘莲漪夏艳’。”宝玉见他说的过于细致,恐怕没一二个时辰是说不完的,忙打断了。
“这香雪园之所以称之为‘莲漪夏艳’,是因为在这香雪园中,有一池,占地十余亩,池中有一中心岛,将池水界分为南北两塘,又有二渠将两塘相通。这塘中遍值莲花,盛夏之时,这莲叶挤着莲叶,莲花挨着莲花,密密匝匝,尤是壮观。最妙的是这花期长,能从五月里一直开到八月底。您二老有眼福,这个时节去的话,能看到早荷呢。”那小二奉承道。
宝玉听了,也不多说,只是让小二把其他几处也简单的说来听听。
那小二听闻吩咐,便一一道来:“其他几处,如这奎楼应宿、横翠朝晖,说的是咱们城里的几座高楼。东皋春雨说的是东关之外自然天成的一派田园之色。这‘西刹秋涛’‘鸡水环清’都和水有关,我们保定府城西北有一鸡距泉,占地一亩,也叫一亩泉。这泉水汇集成鸡距河,日夜流淌,流到西郊灵雨寺附近,又一分为二。一股经大闸南流入府河,水声轰鸣,便是‘西刹秋涛’。这另一股向东北绕城一周,在城南天水桥汇入府河,河水清澈见底,游鱼历历,便称为‘鸡水环清’。还有一个是‘郎峰耸秀’,不过那就远了些,说的是城西数十里之外的那片山峰,奇峰林立,峥嵘险峻,每逢重阳,到可前去登高一望。”
贾琏见时辰不早,让昭儿拿了个封儿打发了小二下去。说:“宝玉,听了这么多,可想好了去哪里?”宝玉思虑了片刻,笑着说:“不如我们先在城内逛逛,先去真觉禅寺,顺带着也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请个平安符,再给三妹妹她们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香雪园我估摸着和咱们家的园子差不多,也不急。我倒是想得了空去城外看看。二哥哥意下如何?”
贾琏想了想,点头应了,二人便出门逛去不提。
且说这李贵,捧了拜匣,按着礼单上所列,收拾出了物件,唤了以前来过的小子们,备了马车,出门去了赵先生处。
李贵等人出了行馆,转两个弯便到了府前街,再沿着府前街向东,行至钟楼处,再向北过了清苑县学,便到了赵先生家。李贵下了马车,跟着的小子们的忙接应奉承,要去扣门,李贵怕他们仗着势把人欺负了去,忙喊住了,亲自来到门前,轻轻叩了门环。
不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位老仆。李贵上前施了一礼,问道:“敢问老院公,此处可是赵毅赵先生家?”那老仆见问,忙还了礼,口中答道:“正是家主,请问您有何贵事?”
李贵见没找错地方,便将拜匣递上,说:“我们家是京里的荣国公府,家里的爷听闻赵先生文采了得,特特地来保定府拜见赵先生,还请老院公通报一声。”那老仆见来人是京里的勋贵人家,忙把李贵等人让进了门房,捧着拜匣进去回禀。
赵先生如今在清苑县学里教书,今日只有老母亲一人并十来个丫鬟仆从在家。老仆进了二门,至正房,禀了赵老太太。赵老太太打开拜匣,见里面有拜帖一封并礼单一份。取出拜帖一看,上书:工部员外郎之子京都荣国公府贾宝玉敬拜。再打开礼单,皆是笔墨纸砚之物,虽均为上等之物,但并不十分的贵重,数量也有限。
这赵家原也是京城人士,只是因着赵毅之故,将京中的房舍田亩租了出去,合家来了保定府。一家子在在京里时,自然也是听说过赫赫扬扬的荣国公府贾家。
赵老太太看着拜帖和礼单,思虑了片刻,吩咐老仆:“你出去和他们说:你们家老爷如今在学里教书,白日里不在家,我这老婆子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接待,就不见了。这拜匣我先做主接了,让他们留了现在的住址,等你们老爷回来便回帖与他。请他们先回去吧。”老仆应是,到了前头,按着赵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李贵。
李贵听赵先生不在家,心下里懊悔没打探清楚便冒失失地过来,脸上却不显,笑着把行馆之处告与那老仆,拱了拱手说:“我家小主人静候贵府佳音。”便告辞而去。
待至中午时分,赵毅因学里下午没有课业,便回来家中。那老仆见了,把上午来客拜访一事说了,却不大详细,只是知道母亲接了拜匣。赵毅心中疑惑,先回房中梳洗了换过衣服,便来至母亲房中。
赵老太太见儿子回来,忙吩咐丫鬟上茶摆桌备饭。赵毅给母亲见了礼,落了座,问道:“母亲,听安叔说今天有人京里的人送拜帖?”
赵老太太见问,便命大丫鬟喜儿将拜匣从内室取了出来,说:“是京中荣国公府二老爷家的小公子,说是听闻你的学识过人,特来拜访。他家是京中勋贵,我们不便得罪他去,再者我看着礼单子上头的东西虽是上等,却也不是十分名贵,便做主收了他的拜匣。毅儿,他家虽说门风跋扈,但若是真的冲着你的学问来的,也可一见。诚然,若是你不想见他,也回个帖子,假托身体不适推了便罢。”
赵毅起身接了喜儿捧过来拜匣,知道母亲是个十分有分寸之人,并未多语,只是拿着那拜匣观看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