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拿起那五珍璎珞,听着绣云的话有些吃惊。
绣云站在林雪床前,也望着那璎珞,回忆起那些难熬至极的日子。
“我与小姐,在寺庙里一呆就是近十载,大夫人送我们去的寺庙里面,自是有自己的人。小姐受尽了苛待侮辱,做的活计比新来的小尼姑都要多,尼姑庵里的净节主持收了人的好处对我们百般刁难,大雪寒冬时小姐要上山砍柴,烈日灼心时小姐要下山挑水,平日要给几十个姑子浆洗衣服。冷嘲热讽不断,动辄打骂。小姐她不到三岁就到就到了寺庙,第一年大夫人还做做样子,有一月没一月的差个人给我们送些碎银子来,可那些银子都让那些坏心眼的姑子偷抢了,小姐连话都说不顺畅的时候,就跟姑子们争论,后来被一个姑子一巴掌打到在地,小姐整个脸都被打肿了,她哭了很久?”
林雪听到着心痛不已,她不知道,宁玥在寺庙中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她死死的抓着被子,声音充满的怒意:“玥儿为什么不写信回府里。我若是知道她过的如此艰难,我会想尽办法让老爷接她回府的。”
绣云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那信能递进府里,恐怕光是给姨娘写的就能装满姨娘所有的嫁妆箱子了。小姐学会写字以后写的第一封信就是给姨娘你的。”
林雪听到这只觉得心酸难忍。眼眶湿润。因为林雪在后院里当透明人多年,消息早就不灵通了。她只知道管家好像被换了,却不知道上一个王管家正是因为克扣了宁玥的月钱才被撤了管家之位。林雪仿佛看到了幼年的宁玥用冻的通红小手握着笔在烛光下给自己写信的样子,她眼泪终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绣云递上了帕子给林雪,接着道:“小姐满心欢喜的将信给那府里来的人,每次都跑着送到寺庙的大门口,一遍一遍的嘱咐下人,务必把信带回府里,每次府里的人走后,小姐都期待着姨娘的回信,可一封一封的信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回音。到了第二年,小姐四岁,府上再也没有人来尼姑庵,小姐却还是不停的写着信,给姨娘,给老爷,给老夫人。净节主持看出来小姐是彻底被宁府抛弃了,更加的变本加厉,小姐那么小就要每天去山下挑水回寺,擦拭佛前青砖,无论擦的多干净,都吃不上一口热饭。好在还有几个好心的姑子,偶尔照佛,还教给我们识字女工,我们就在晚上偷着绣帕子,然后在经过集市的时候买给附近的村民。攒下的钱就留着小姐生病的时候抓药用。小姐六岁时不小心撞到姑子偷吃狗肉,却被那个姑子污蔑,说是小姐偷吃的。结果姨娘应该能猜到,小姐被主持冤枉,罚跪在佛前三天三夜来赎罪,还吩咐人看着不许给她送吃的。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小姐就晕死过去了,奴婢想给小姐去请大夫,却被姑子们按在佛前接着替小姐跪完了剩下了一天一夜,等奴婢回到禅房时,小姐已经快没了气。姨娘,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被污蔑,被惩罚,被谩骂。奴婢……奴婢都数不清了,”
绣云深吸了口气,忍住自己的的眼泪不掉下来,“奴婢也忘了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小姐不再哭了,不再给府中写信,不再去佛前祈祷,面对那些从未停过的苛待也不再抱怨,奴婢也再也没有听过小姐在夜里偷偷说想家了。直到去年,小姐被净节罚在院子里跪一夜,那夜突然下了暴雨,小姐的身子骨终是受不住这雷雨击身晕了过去,这次小姐昏睡了好久好久,请来的医师过来看了都摇头说,就剩半口气活不成了。净节主持还想将没断气的小姐直接下葬了。没成想,小姐命大醒了过来。等小姐清醒过来以后,她跟我说,她要回府。”
绣云看向林雪,眼中全是哀怨:“姨娘你说,小姐她回来是因为她想家了,还是因为她太恨她们了。姨娘可能觉得小姐性格过于阴鸷狠绝,可谁能受的了小姐吃过的苦,她所经历的甚至比姨娘的遭遇更让人绝望。只是小姐在姨娘面前不说罢了。”
林雪此时已经是心痛万分,她闭上眼睛。重重的一声颤抖的哀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绣云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姨娘,这五珍璎珞何其值钱,随便扣下来一个都能让小姐安稳的过一阵子,可她死也没同意让我把这个璎珞拿去当了。姨娘可能十年没见小姐觉得感情早已经生疏了,可小姐却把你视为亲生母亲,是她十载生死折磨里的希望。”
绣云走后,林雪一人拿着璎珞慢慢摸索着。她好像明白了宁玥眼里的淡漠和颓废。无论是谁从小就遭受这样的折磨都会变的抑郁绝望,何况她还是相府的千金。
林雪揉着自己的胸口,她到现在心还是痛的厉害,宁玥虽不是她亲生,却是从小就抱到她这里喂养的,她的生母陆姨娘去世后,林雪就彻底将她和她的哥哥宁桢辉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精心爱护细心教导。听到宁玥竟在寺庙里如此艰难,怎么不让她心如刀绞。她的玥儿要是在她的身边长大,怎么会让她成了如今的样子。
连十载佛光禅文都没打开这孩子的心结,她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对付王氏吗,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王氏对她说的那些的威胁的话,眼神骤然森冷。王淑珍,你的心真是恶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