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笛子举在嘴边，眼睛看着笛孔，纤细的手指慢慢变换着指法，来回几次，大概也就记住了一大半的吹法。 林袭闭上了眼睛，昏黄的烛光照在清瘦的脸上，柔和了的眉眼惊艳了梁上的红蛇。 她在闭目回忆着刚刚的指法变化。 虽然白日里总是笑着闹着，但半夜三更一人时总有难言的寂寥浮上心头。 二愣子说她不认字，那一刻她内心还是有点受伤，插科打诨地混过去了，这时一人呆在屋子里才开始刻苦努力地学起了曲子。 西街曾有个老夫子叫孟廷，开了个蒙学馆。山沟里面学认字能有几个大用，从来都只有那么三四个家里过于富裕的送过去当做镀金。 林袭曾经在那儿偷偷学了几个月，马马虎虎也算是认识几个字儿，可这家境也不可能容许她这样长时间的偷学下去，半途也就废了。 这张谱子就像那年的半途而废，林袭捏了捏拳头，她一定要学会这首曲子。 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心也就静了下来，林袭慢慢地练习，刚开始指法还很生疏，时而不知道该动哪个手指，时而按的不够圆满。 等练了四五回后，她的手指才灵活了不少，可再灵活，她也发现了指法倒是其次，主要是能否吹得响笛子。 林袭将笛子凑在嘴边，一个指法一个指法地吹。 夜深露重。 梁上的红蛇眯着蛇瞳盯着林袭的面容，那张平日里总是嘻哈的脸上，露出很多他都未曾见过的神色，他很困惑，那小小的笛子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了吗？ 天明时分，一丝耀眼的光芒穿过柳树枝射进房间，林袭闭上了染满红丝的眼睛，她动作轻柔地将笛子横在嘴边，嘴型自然，手指轻放，提气，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连成一首古怪的曲子。 她额角的发丝垂下来，本就柔美的脸庞更添娇弱，红蛇在梁上伸直了脖子，一双青瞳里闪过讶异。 透过他的眼睛，那笛子分明闪过紫色的氤氲光芒，而那林袭的额心那朵紫色莲花，红蛇用盘起来的蛇尾巴尖轻触自己的头顶，在他那里也有一个紫色的鳞片。 他眯起眼睛深思，果然那老头儿就是没有说实话？要不这紫色莲花作何解释。 林袭突地站起身，她高兴地握住笛子，她终于能吹小半的曲子，真是不枉她一夜没睡。 她这学曲子的能力好像比二愣子说的要几个月才能入门要快很多呀，难道她是天才？ “哼哼，果然本姑娘很厉害，这才一晚上就会了一半。难道这是祖上在血液里传下来的天赋？” 她弯着眼睛，美美地说道。 “这下好了，我这就去灶房试试，看看能不能驱走那条竹叶青。” 林袭心里忐忑，可还是跃跃欲试地拉开了房门。 她唯一的期盼便是大家都平安喜乐，如果这曲子真的有用，她定会时刻练习，直至成为一个唤蛇人。 梁上的红蛇顺着她离开的足迹游出来，又望了望她的背影，他背对着她离开。 “有些事也要准备一下了。” 第九章 小心翼翼地凑在门缝里，林袭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活地转来转去。 灶房里很安静，所有的东西都原样的摆着，林袭重点看了看屋梁和地上，可干净地一塌糊涂，一点绿色也没有。 林袭退开一点，取出笛子握着，一脸的犹豫不决。 这《唤蛇曲》也是奇怪，就光秃秃地写了曲谱，什么能力压根连提都没有提过，光是唤来，然后呢？被蛇咬？还是驱使？ 真是一点儿都不靠谱的先祖。 林袭嘟着嘴埋怨，她低着头看着手中漂亮的紫色笛子，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笛子，与生俱来，第一眼就相中了。 可是如果真的唤过来，被咬死呢？ 想想现在自己尴尬的处境，除了一条命，她也并非不可以失去的。 至于父亲，他有刚换过来的食物，还有二愣子帮忙照顾，失去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可。 她颤抖着双手，淡粉色的唇凑上去，练了一宿的手感自动浮上来，本来还有些漂浮不定的心突然就静了。 笛声悠扬，林袭穿着灰色的袄袍，在冬季萧瑟的冷风中鼻头冻的通红，她大大的眼睛迷离，尽管一身落魄，可这笛声却依旧涤荡着她的内心。 《唤蛇曲》总体音调古怪，发出来的笛声虽然好听，却慢腾腾地似乎龟爬一般，这是一首非常适合初学者的曲子。 半首曲子说长也不长，不过些许时候，林袭睁开微闭的眼睛，门缝里露出的地面依旧干净的好像之前她看见的蛇都是做梦一般。 她有些灰心，难道祖上传下来的《唤蛇曲》只是单单叫了这个名字吗？根本就不具有唤蛇的能力。 不会的。 她重新振作起来，心里小声地给自己的失败找了个小小的理由，“肯定是我曲子没有学全。” 半首将尽，正是声音降到最缓之时，门里陡然响起嘘嘘之声。 林袭眼睛一愣，她明显听得那蛇正在说。 “谁呀，唤我君饶大人何事？” 磁性的男子声音懒洋洋的，单论声音，这大概是林袭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并不粗哑，却低沉优雅。 林袭一愣，她手中的动作一停，尖锐的错音一下子惊醒了她，她猛地转身朝后看去，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寒风几股。 恐惧油然而生，她勉强按捺住，小心翼翼地睁着水光潋滟地眸子，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 除了冷风刮过袍底带来凉意，就只剩灶房里传来嘶嘶的蛇音。 林袭上前一步，一条浑身鲜红的蛇猛地从门缝里窜出来，吓得她连忙后退。 鲜红的蛇很快就在原地盘成一个圈，细密的红黄鳞片在蛇身上缠绕，三角形的蛇头上一顶鲜红的蛇冠，林袭第一眼看过去，就喜欢上了那红冠之下的紫色鳞片，可是她只觉那蛇满眼都是冰冷无情，让她背靠着柱子只剩下惊惶。 林袭拔腿想跑，可刚刚的惊吓留下的余威让她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她对面的蛇看似慵懒地盘着，可他不停摩挲的蛇身和半挺的蛇头，都告诉她，他只是小憩。 林袭舔着有点干涩的唇瓣，慢慢聚集着身体里的力气，她放缓声音，小心地安抚：“我没有…恶意，不要激动。” 她慢慢地移动脚步，往旁边退去。 遇到这种毒性很强的蛇，不能跑！只能慢慢地后退，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注意，这是她父亲曾对她说过的话。她一直谨记在心。 可只是一步，那蛇就窜成一道红影，瞬间盘上她的小腿。 林袭只觉腿上一紧，低头看去，就对上那蛇碧绿的蛇瞳。 红蛇顺着她的腿惬意地游上来，林袭满目绝望，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没有发现，红蛇的身子看上去很细，可是却很长，这山沟里根本不存在这种粗细，却有2米多长的蛇。 红蛇一圈一圈地盘上来，林袭灰色的袄袍被勒紧，蓬松的棉花凹陷下去，身体的曲线隔着肥大的衣裳依旧能看得清楚。 君饶是故意的，他的下半截身子缠着林袭的小腰，上半截身子缠过林袭发育还不错的胸脯，头搭在林袭香喷喷的脖颈上，蛇信故意在林袭冻得通红的耳朵上吞吐。 人类有个成语叫做软玉生香，果然滋味不错！ 林袭骨架小，上面均匀地覆着一层薄薄地软肉，虽然看上去娇小，可其实浑身都是软绵绵的细肉。 所以，君饶这种感触，还是挺对。 林袭动也不敢动，就算在寒冬腊月里，光洁的额头上也被逼出了几滴冷汗。 脖子上的凉意，让她两眼发黑，生怕那蛇就这么咬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冬日太阳的柔光开始逼退黑暗，林袭的双腿发僵，套在棉鞋里的脚都快没知觉了。 玩够了的君饶终于好心地游过去，用头碰了碰林袭手中的笛子，他松了松缠绕着林袭的力度，让她可以举起笛子。 林袭没有反应地过来，或者说她都快放弃希望了，根本就没有想过蛇口夺生。 这两年，二愣子哥哥从不曾日头刚出的时候来过，而她亲爱的老爹更不曾出过房门半步，她这样的破落户，更没有哪个邻居过来窜门。 她又不敢和蛇比速度快慢，所以说，林袭就是在等死。 可红蛇的反应半天才给了她一点点小小的希望。 她顺着红蛇的动作举起紫笛，红蛇顺着她抬起的胳膊游上来，盘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蛇信扫过她淡粉的唇瓣，似在催促。 林袭忍住擦拭唇瓣的欲望，灵光一闪，她想她是明白了。 古怪的笛音里，红蛇挺着脖子，碧绿的蛇瞳里第一次被林袭看出了戏谑的笑意。 “林傻子，我是君饶。”她顺着红蛇的动作举起紫笛，红蛇顺着她抬起的胳膊游上来，盘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蛇信扫过她淡粉的唇瓣，似在催促。 林袭忍住擦拭唇瓣的欲望，灵光一闪，她想她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