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地一声,木轴滚动,发出声声闷响,连引着系挂于悬粱上的红线穿接而成串串风铃清响,由近及远,满室的风铃叮叮传来,长门应声划地而启。
脚下微窒,望着满殿迎风而响的风铃,在经历数十万年没有人迹的日子里,依旧被世间的风吹得如此清晰好听。
心弦微动,似有一道暖流滑过,如此庄肃的神女殿,俨然处处皆是爱的痕迹。
叮叮当当间,她抬脚入殿,入眼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雕柱各占一隅,衬着满殿两条壁绘的鳞甲黑龙,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除此之外,偌大的神殿内再无他物。
周身灵气盈盈,她微微闭了闭眼,敛去复杂讶异的心绪。手握玉牒,轻声渡步,抬头,终将视线宁放大殿之央的‘烟娆’神像上。
不知何故,烟娆脸上蒙了层薄纱,令人看不清样貌,但那身绝世的神姿,黑紫玄袍,翻紫摇红间遗世而立。
龙姒裹想,她生前必定是个仿若晨星之人。
眼前的精致,端的让她感到丝丝凄凉。
玄玄太宇,地厚之今,她悄然守着世间亿万斯年。
“烟娆大神……”龙姒裹望着她。“龙女姒裹拜祭你来了。”说着俯身跪下,将玉牒放置身前。
下一刻,龙姒裹敏感的感觉到流动的灵力间丝丝有些绵长。她浅笑开来,仿偌熟知了几万年。
“大神,几百万年了,从来无人踏入过这里,姒裹不才,至今才来看你……你还好么?”
她凝视着神像,神色愈加柔和,复扫视四周的精致,明知烟娆不会回答,良久。
“大神,姒裹不知,你怎会在冥冥中选中了我?”她轻笑,依旧在自言自语。“选中这么个平凡又普通的我来继受你的神力……”
而上苍是否在同时,也安排好了我的宿运。
她低首,平生,第一次垂泪,真正的落泪,疼到撕裂心肺的泪。豁然仰首,眼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无助与期望,
“爱与大义,真的是不能两全么……”
一股灵力佛过她的脸庞,佛散了她的泪。她轻笑,她知道,从有感知来便知道,烟娆她还活着,活在神女殿里。
明明已经知晓了答案,却从来不肯死心,明明一切了然于心,偏装作若痴若愚。
“大神,世间之人猜想您爱的是敝曦,所以终不忍让他与您一同赴死,可是姒裹觉得,您爱的是辕诡。”
“泪流千年,那是怎样的悲痛啊……”
灵力一时静止了,不再流动。龙姒裹想,她说的是对的。
烟娆爱的是辕诡。
“只是,爱而不得,见而不见,言而不以对,大神,您与辕诡选择的大义,是要用多少世的将来才能弥补的了的伤痛。”
此番您择了我,是否,亦让也让姒裹真正体会那股寸寸断肠的苦。
“那年……我就这么怔怔看着他向我走来,在西海繁繁的桃花下承他为师,那一刻,惑了姒裹的眼,魅了姒裹的心,定了姒裹一生的宿命。”
那时,那份爱还没来,可触手已是微酸悲哀。
心事不停累积,变成脸颊的泪滴。
龙姒裹伸出微颤的手,一缕锦缎躺于掌间,那年桃树下他授它为凭,她不懂事,总是将这帕子乱丢,而他就每每的全西海上下的寻,一遍遍的叮嘱她,不要再丢了,而那帕子,终反反复复在他们两手间游走了近千年。
从此,她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心境。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你讨厌念书时给你讲故事;会在你窘困委屈的时给你一个宽暖的拥抱;会在你受伤病中时整夜的守在你床前陪你一起吃苦,会在你偶尔兴起时陪你到西海的各个角落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她仰望着烟娆的眼眸,眉间耀石闪烁,眼眶灼痛,面上却笑得释然,带着无与伦比的骄傲神情,
“他不是大哥,不是二哥,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