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温润,笑容恬淡。那时姒裹出征,轩辕琉铮便时常来陪她,二人皆是喜静之人,话不多,最经常去的便是庭院后的梅林。有日琉铮问她为何独爱这梅林,却不愿意出院走走。她道,此院包容天下四季之景,内有乾坤,比之院外的万千世界,她更愿意呆在这里。
那日冬梅皆绽,前方战事报捷,他便拨冗来看她,告诉她,她的妹妹在前方打了个漂亮的胜仗,阵法绝妙,一夫当关万夫莫摧,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
她却笑了起来,问‘你喜欢她么?’,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怔,二人之间却头回提到这词眼,她不禁尴尬,然,却听他道,‘她不是随意能被喜欢的人,她像是遗世孤立的雪莲,凡人望尘莫及。而我更偏爱人间的冬梅傲挺隽秀。’
龙姒裹见她细细的抚着那簪上梅花的纹路,一遍又一遍,似是在回忆什么,目光极是轻柔。
手也下意识的往衣襟蹭了蹭,握住了一方锦帕。
想到那人,心里不免有些苦涩,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自己即便是加快了脚步却敌不过这如水的时间。
手下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全数塞进嘴里,腾出一手接过柠愿的信函。
展信一阅,轩辕琉铮此番看来准备趁势一击,挥兵北上。而自己也正有打算,希望能趁早结束战争,并且,师父的病不能再拖了。
“梦洄,将天官图展开。”顺道捎来的,还有这半年内史官绘制的东歌星图。
“公主,你身子还没好,不如先歇歇。”梦洄面带虑色,这三年里,公主身子虽无大病,但这气色却大不如前,平素腊月里的冬衣这十月天嚷嚷着就要穿上,夜里也总睡不踏实,失神的毛病也愈发严重。
“我不是在歇了嘛。”龙姒裹一手拿的包子飞快的往嘴里塞,一手催促着柠愿将天官图摆在榻前的小案几上。
辰星掌冬,主北,为太阴之精,刑失者,罚出晨星。而北辰便是辰星的分野国,要看其运势,还是得从辰星看起。
“公主,北辰那国师不得不防。”仅瞧这两年里北辰的朝堂便焕然一新,兴兵举武,防的便是东歌,更不用提那见不得光的桩桩的暗杀。
“如此算计,莫非也不是人间的人?”柠愿接口。
龙姒裹一扬纤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柠愿立马闭嘴,偷偷瞄了眼白络。
糟糕,公主早说不该让她白姑娘卷入太多是非中去,自己怎么给忘了。
“姒裹,时局不好么?”白络似乎听出了些许端倪。
龙姒裹闻言却笑了起来,眉目飞扬,轻拍她的脊背,安慰,“这天下如今能有什么乱子,别担心了,倒是你这身子别操心的太多,凡事放宽心,等天下大定,他定会不会负你的。”
轻缓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调,深深驻进白络的心。
白络望着她清秀的面容良久,内心萧瑟,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弧度,用尽疼痛的力气。
世事浮沉,姒裹,最后一段路,谢谢你放缓了步调,陪我走了一程。
当夜,天帝于水廊洞天设宴,入席来客皆是旧识礼数上也不免怠懒了几分,来来往往的仙侍面色也是轻快,游走在水榭间,兴致好的便三俩围簇看着鱼儿水中游,有说有笑,满月如练,拖出的光影游曳映着满庭的光辉潋滟。
天璇一路由琼光领着走了进来,不想着原本是云雾缭绕的流云中竟藏着如此仙境。尤其那入口的那托着祥云的四字匾额,风雅淋漓的笔触无不彰显着此处的异于巍峨殿宇的古朴别致。
环视着眼前,廊腰缦回的景致,湖柳绕堤。简直就是将民间的湘水人家整个搬上的天庭,处处精巧玲珑却是宜室宜家,没有繁复的雕琢,清雅的绿瓦,藤萝翠竹点缀其间,亭台相间亦无明显高阶,轻纱垂幔,无风自舞,无不彰显着工匠如火纯青的造诣。
天璇越发觉得诧异,这亭台布置,大至楼台飞檐细到杯蛊小玩可不像是一干大男人爱好的。
“这水廊洞天不像他们这些男人喜好的,倒像个姑娘家闲憩打发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