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你这身子板，压压不长了怎么办？！”向阳上去夺下他的扁担，自己轻松的挑起两木桶水朝周康家的厨房走去。 凌哲争不过她，只能一路跟着她帮忙抬水往水缸里倒。 “阳阳，我可以的。”凌哲撇撇嘴看她。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咱不在这些小事上面争论。你啊，以后要你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想这些活儿，谁干不是干，非得你啊！” “我——” “成了！” “阳阳！” 等向阳回来的时候，站在屋前的几人都纷纷盯着她看，瞧得向阳浑身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挡在凌哲前边儿。“周大哥，云姐姐，你们看什么呢？我身上脏了？”向阳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没泥啊！怪了！ “哦。哈哈，不是！”周康摸着后脑勺憨实的笑笑，走到自家媳妇边上搀着她，扶着她的腰。“向阳，你不知道，我们村里人都是疼媳妇的，挑水砍柴下地无不都是男人来做的。你们女人哪做的动这些啊！我就是觉得有点稀奇。” 向阳摸摸鼻子，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周大哥，我觉得女人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差，你瞧瞧，我这一身肉，这点活儿干起来一点都不累。我自个儿还能减肥。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周康有些不赞同，“向阳，小伙子出劲儿长劲儿！你也该让他做些活儿。” “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向阳执拗的摇摇头。这小子现在长到自己额头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装抽条不长肉。浑身上下怕是连一百斤重都没有。 他们现在不比在苏秦家里，整天吃好喝好睡好的。目前，竟是连落脚的地方都还没有。可不能让他再受这些苦了。向阳想着这些面上就有些发愁了。她抚了抚凌哲的衣袖，这娃儿在凌府还有个栖身之处。去了他舅舅家也不需要他烦些什么。现在到了这里，哎，孤僻的性子又都跑出来了。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向阳！”周康见她不说话了，又看她那么担心凌哲，周康也是个明白人。他带着白素云朝屋里走，不往回头招呼加大家。 “大家快进屋吧，饭早就烧好了，在锅上蒸着呢。快洗洗手吃饭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吃完饭再聊！” “哎，快进来吧！”白素云也楞了一下，人多是热闹，可就是一不注意容易忘事儿！ 周康家的早饭做的是最平常的稀饭蒸馒头。周康一大早就去磨坊磨了五十来斤的玉米面，回来以后烧了一大锅的稀饭。馒头也是他自己揉出来的。个儿大，面柔。管饱。乡下人不常吃包子。堂屋里桌上放了满满当当一桌的早点。 向阳进去的时候福婶子和白老爹已经坐在位置上了。看见向阳他们进来，福婶子连忙起身把向阳拉到了自己跟前坐着。 “福奶奶早！” “哎哎！阳阳丫头也早！小哲，昨晚睡得可好？” 凌哲连忙点点头，“好！福奶奶，谢谢！” “谢啥呀，快来吃饭！尝尝你周哥自己做的这些！” 凌哲顺着她手指的餐桌，眼底突然多了一抹神采。这饭菜他也会做。只不过，家里没什么人，每次也只是倒弄一些简单的给自己填肚子了。 如今看见周康做的早饭，凌哲确实有些饿了。 周康紧着自家媳妇先填饱肚子，也不跟向阳他们客气了，“你们啊，该吃吃，该喝喝！我这先管饱这两个宝贝再说！” 白素云被他喂着饭，又瞧见满桌的人都在看自己，顿时红了脸。推推他，娇嗔道，“你也吃你的去。真是！”幸福的小媳妇模样瞧得众人哄堂一笑。 向阳帮凌哲盛了一碗稀饭，又递了一个馒头给他。自己也就着咸菜吃着。“周大哥，这萝卜干也是你自己腌晒得？” “那是！怎么样，还可口吧？” “嗯！不是太咸，刚好下饭！小哲，你也吃！” “周康啊，阳阳丫头也会做小菜。得了空你和她多聊聊，我这老婆子，指不定以后就有口福咯！”福婶子年纪大了，也吃不了多少饭。就着小菜吃了一个馒头两碗稀饭，也就搁下了碗筷。 “哎！娘，我知道了！”周康瞧妻子吃好了，自己才端起碗。 这顿饭虽然简单了点，可这一桌的人却吃得很舒心。 饭后向阳夺了碗筷自己抱到锅里去刷洗。天冷，能有热水洗碗真是太好了。 周康怕她不熟悉厨房，站在一边给她指点地方。什么东西都该放在哪里一一指给她看。瞧着她刷碗，周康才提起正事。 “向阳，我清早去了里正家一趟。他家里好像有客人。陶大嫂没让我进去。但是我回来的时候听她说，似乎是官府的人来查地的。等我晚上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给你和凌哲兄弟想想法子。” “官府的人？”向阳眉头一皱，这么偏僻的桃坞村，官府的人竟然也会亲自过来。周康看她不太了解，连忙解释着，“嗯！每年年底官府的衙役都会来查看田地。今年也是这个时候了。” “哦，那成！辛苦周大哥了！不过周大哥，我和小哲就两个人，如果实在麻烦，你也别为难里正了。我们再想法子。”向阳停下手里的动作，在围裙上擦擦手，眼底有些动容。周康跟他们也还是萍水相逢，这么替他们忙来忙去的。向阳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心底有数，你啊，要是等会儿没事，可能帮我好好照看下你嫂子？我怕她脾气上来了，娘拦不住。”周康大咧咧的笑笑。 “当然可以！周大哥放心吧！” “哎！” 向阳刷完碗出来的时候，周康已经不在家了。她去了堂屋，远远地就瞧见福婶子在陪着素云聊天。 “云儿，这几个月过的还舒心吧？” “娘，您放心！周哥对我很好。孩子，孩子也很好！”白素云脸上红润的紧，摸着肚子时眼底透着一股慈爱。 “那就好！那就好！哎，对了，小佳那孩子，最近还住在先生那里？”福婶子有几个月没瞧见自己大外甥了，这几天想着来，想他想的紧。 “嗯！娘，先生说他资质虽然不太好，可态度勤恳，跟同一期的孩子比，算是个省心的。” “哦！也好！小佳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才九岁就送去书房，能学成这样已经算很懂事了。你啊，当初城里的小伙子不嫁，非嫁给这个卖你菜的周康，我和你爹可没少替你担心！”福婶子拍拍她的手，眼底还有一股担忧，可很快边咧嘴笑笑，很是放了些心。“不过现在好啦！小家伙儿，要好好的出生，别难为你娘哦！” 白素云被自己母亲搂着，肚子上是她布满皱纹的手，心底顿时涌上来一阵难过。转瞬间就眼前一湿，泪如泉涌。“娘！呜呜呜！” “哎！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啊！”福婶子被她一吓，慌忙帮她顺着气。“娘在这儿呢！娘不走！” “娘，让您担心了！” “不担心！你过得好就成！娘这次啊和你爹多住几日，等你生了娃，我们也不走！陪着你！啊！” “娘！”白素云哭着哭着胸口就一抽一抽的，眼泪肯本就止不住。任福婶子怎么安抚都不见她停下来。 “哦哟！云儿丫头！不哭不哭！也不嫌丢人，小佳都没你能哭了哟！”福婶子是即想笑又想哭。这闺女咋就哭个不停了啊！ 向阳靠在门边，本想让她们母女俩多说些体己的话，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哭起来了。她进了屋陪着福婶子又好好哄了白素云一会儿，问了她一些小佳的事情，等她的注意力转移了，才渐渐不哭。 福婶子拧着眉头，无奈的笑道，“这怎么就哭成这样！” “好啦！福奶奶！云姐姐有孕在身，又是第二胎。心情难免多愁善感了一些。咱们还是多和她说些开心的事儿吧。”向阳低声回着话。 “云姐姐，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城里的大夫说，怀孕了散散步对身体好！” “真的？”白素云抬头疑惑的瞧着她。向阳朝福婶子使了个眼色，福婶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老呆着憋闷。散散步好！散散步好！” “好啊！阳阳，娘，我们去走走吧！”白素云这才微笑着点了头。 向阳和福婶子一边松了口气一边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出了门。 凌哲用完了饭陪着白老爹在村里转了一圈。这桃坞村虽然不大，却也住着三四十户人家。有一条小河穿村而过。凌哲他们寻着河流走了一遍。又走回来。白老爹散了步，昨日颠簸的劳累的身子才总算有些缓了过来。 他捡起一块儿石子丢入河流中，回头对凌哲笑笑，“小哲，白爷爷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想些什么，能跟爷爷说说吗？” “..” “哈哈，小哲，你觉得这桃坞村如何？” 凌哲顺着他的目光瞧着眼前源远流长的河流，半晌回了一句，“很安静，也很和祥。”这里的村民虽然不多，但家家户户都很热情。身边时不时有小孩儿玩笑打闹着。 凌哲觉得很安心。 “哈哈，这只是你看的表象罢了。”白老爹走到他面前，指了指桥那边的一户人家。“我和你福婶子是城里来的，对这里虽然也不了解。可这里却一点儿也不比城里那些人好相处。你瞧那一户人家。那家的媳妇人都管她叫烂嘴。每家每户的事情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让她知道了。那保准下一刻起，这整个村子的人就全知道了。一句话给你传三遍都不止，嗓门还尤其的大。闹得沸沸扬扬。让你不得安生。” “..” “曾经啊，有人因为她传的话，怀疑妻子偷人，家也不要了，孩子也不敢认了。” 凌哲默默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白老爹要讲什么，还是耐心的听着。 “老头子我也是话多，你啊，现在已经不在临安了。这天下之大，走到哪里，你都得过日子。前面是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就好像这条河，此刻还在咱们眼前躺着，可下一个拐弯在哪里，它又躺向哪里，谁都不知道。你不能总是琢磨你在院子里的那些事儿了。懂吗？” “..白爷爷！”凌哲心底一热，目光有些坚定。“放心吧！凌哲知道的！” “嗯，你福奶奶看你情绪不大对，让我来宽慰宽慰你。我一个糟老头子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你能入得了心那也是好的。走吧！咱去看看你周哥回来了没有！” 向阳和福婶子散完步回来的时候，周康已经在屋里坐着了。陪他一起的还有一位三十上下的男人。比周康白一点，也没有周康壮实。但深邃的眉宇间紧紧拧着，让人从心底尊重他。 瞧见他们回来了，周康扶着妻子进门，回身给向阳介绍，“向阳，这是俺们陶里正，里正，这是我跟你说的向阳。她和她相公是从临安来的。情况也都给您说过了。” “嗯！”那人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水。 “里正好！，我是向阳，我家那个现在还没——” “啊呀，里正来了呀！老头子我刚到家，你好啊！”白老爹看着是和他相熟的，也生分，上去揽着陶正笑得开心。 “阳阳，我来了！” “嗯，回来的刚巧！这是桃坞村的里正，你快来见见。”向阳拉着他到陶正面前。陶正和白老爹聊了几句话，也就不再陪他了。他来周家可是有正事的！ “凌哲是吧，别跟俺客气了！俺这粗人，你们这见来见去的！我老脸都被你们弄红了！” “哈哈，向阳，陶哥可是很随意的。不要拘谨！他来俺家找你们有事呢！”周康给众人找了板凳坐着。陶正才说明来意。 “今天啊衙门的人又来量地了，这都是惯例，我想康子应该给你们说过了！”陶正望着向阳，果真见她点点头才继续，“俺们村也就三四十户人家。他们年年收地，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我们开荒地！” “什么？”白老爹有些气。 “白老爹，俺们县来了个新的县太爷。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地本就够种了还要开垦。我这也是听周康说你们来我们桃坞村还没个落脚的地儿。才想着，能不能趁这件事，给安排房子，顺便把地的事情一起解决了。等有时间了，我带你们去瞧瞧。” 陶正这是同他们打着商量，看这两人的穿着，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拿出买房子的钱。地的话，虽说给他们安排，陶正的心底也是想着，本就是开垦荒地。如果他们愿意在桃坞村住下，买了那处房子，那荒地他们是想开垦多少就开多少的。 向阳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和凌哲对视了一眼。钱他们是有一些。要是再置办地，就不知道够不够了！向阳不太放心，“陶大哥，你知道我们也没多少钱，如果买了房子，那这地——” “你们尽管放心！这地我跟你们保证！能开几亩是几亩！我绝对不会收你们钱的！这些啊都是朝廷鼓励的，头三年是不要交税的！” “还有这种事情啊？！”白老爹没种过地，自然不知道庄稼人的情况。这上面新帝登基没多久，鼓励耕地也出来一阵子了。实施到这桃坞村确实花了一些时间。 “嗯！你们考虑考虑吧，要是同意的话，俺今天把下午空出来带你们去看看房子。哦，对了！我说的那房子就是太过偏僻了。在村北边儿。青河就是从那里流过来的。你们想想吧！” 陶正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向阳寻思了一下，这桃坞村北高南低，要是住到河的上游去还是蛮好的。她看了一眼凌哲，又望望福婶子。 福婶子也不是这村里的人，自然也不太清楚。倒是周康走到她跟前，笑笑说，“向阳丫头，北边那儿地虽然都还没垦过，但那处房子倒是我见过咱们村最好的了。那是俺们村陶润的家。他前些阵子挣了一笔钱，带着妻儿老小去县里生活了。房子还是秋后刚落成的。都没咋动过。要不去看看？” “周大哥，那那户人家还回来吗？”要是他在城里混得不好了，突然回来了呢！ 陶正冲她笑笑保证道，“向姑娘放心，陶润是我大侄子，走的时候就托我把房子给脱手了。你们要是看得上，就安心住着。若是他们真有一天回来了，俺给你们担保！绝不会动你们的！” “哦。”向阳点点头，似乎很可靠啊！向阳还没答应下来，身后却被人拽了拽。她回头看看，原来是凌哲。 “去吧！阳阳，这里挺好的。” “你也这么觉得？” “嗯！” “成！”向阳回头看陶正，“陶大哥，成吧！下午我们就去看看！” “哎！好！” 陶正见他们答应了，脸上顿时笑了开来。“那你们先忙吧，等吃过午饭，俺来带你们去！到时候白老爹和康子都来，省的村里那些嚼舌根的说我欺负外人，瞎要价钱！” “好啊！谢谢陶大哥了！” “哈哈哈哈！陶哥！去去！我也去！”周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