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吆喝着大伙儿多吃点，站在桌旁瞧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心底怎么都有些忐忑不安。小白菜在楼上还是砰砰砰的刨着地板。福婶子看她心神不宁的，上楼看了一圈。瞧着小白菜那副样子，福婶子小跑来下了楼，“丫头，你还发什么愣啊！担心就快去！把小白菜一块儿带着！” “娘，小哲不想我去！” 向阳有些为难。她已经想好了，将心比心，他俩都不希望对方有事儿。她又干嘛干一些不靠谱的事儿。 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福婶子啧了一声，“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在这儿干着急，小哲跟凌晨小子都去了。要是他出什么事儿呢！你怎么办？！” “娘——” “好了好了，家里有我跟你爹。你带着小白菜快走。放心吧！它现在长得不小，光是这样子，村里的人瞧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它原本也带了几分野性。小哲不会怪你的！” 向阳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在一起才是最希望的事儿。她终究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儿伤害啊。 众人只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没多久楼上跑下来一只站着有半人高的狗。大伙儿还没回过神，那狗已经跟着向阳出了门。陶大叔和陶正瞧着事情不太对，都纷纷凑过来问。 “福婶子，阳丫头去哪儿啊？” 福婶子摆摆手，脸上带了一丝微笑，“没事儿！没事儿！大伙儿快吃饭吧！小狗在楼上闹脾气，非得丫头带它出去溜达溜达才肯消停。这会儿可不就是去了嘛！” 陶正一听这话乐了，“这狗可真是灵性，竟然还会撒娇！难怪俺听到楼上老有怪声儿呢！” 福婶子应了两声，把大伙儿安抚下来，自己一个人去了前屋，站在门框边儿朝西边山坡上看。可别真出什么事儿才好。 凌哲比凌晨跑得快一些，第一个瞧见田里的情形。差点儿吓得摔了一跤。 “怎么了？”凌晨来到他身后，不解的望着他。凌哲指着田地里一直白晃晃的野兽正死咬着什么，刚翻过的那一块儿田地此刻已经洒了一片鲜血。 “那是什么？！” 凌晨也愣住了。虽然遭受人贩子毒打之时，或多或少多会淋了一身血迹，可这和如今这么直接看见那么大一滩血还是不一样的。这场面太过血腥。让人不禁胃里一抽。 凌哲淡淡的瞧了他一眼，然后超前走去。 “喂，那东西是什么咱们都不知道！你小子不要命了？” 田地里那抹白晃晃的东西还在不停的扭着头，它最低的血迹越来越厚，他们俩离得老远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悲鸣。似乎是被那怪物咬的。 凌晨本想着回去喊人，可劝不动前面那人，只得跟着他一块儿朝前走。“喂，你说，它咬的是牛吗？” 凌哲瞥了他一眼，指着最西边挨着田边小树，“你瞎？” 凌晨胸口憋了口气，顺着他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无头牛好好的被扣在田边。显然，那怪物咬的不是牛。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田里，并且离那白晃晃的东西越来越近。 凌晨已经怕的有些抖了，“回去吧！喂！” 凌哲仿佛置若罔闻，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了。 离得越近，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此时天空如洗，万里无云。光是青涩的泥土的方向已经全然盖不住那股血腥喂了。 那白晃晃的东西似乎知道有人过来了，浑圆的身子不禁一僵，等闻到来人熟悉的气味时，它忙放下自己到嘴的食物，猛地抬起了脑袋。尾巴也跟着摇个不停。 “嗷呜~” “..” “啊！” 凌哲一把拉住被吓得腿软的凌晨，瞧见眼前这畜生眼底竟然难得带了一丝喜色。凌晨不知道情况，抓起脚边的泥土就往那东西的身上扔。 “走开！快走开！” “你住手！” 凌哲想拉住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东西突然抱着鼻子趴在地上，两个蹄子不住的擦拭着自己的鼻息。同时还不停的噗嗤醒鼻子。 那样子瞧着跟受欺负的小孩儿似得。两个圆瞪瞪的大眼睛此刻也带了些委屈。 “怎么了！他会吃了我们的！”凌晨超后退一步，凌哲脸上一冷，“你走开！” 他想朝前走，谁知道凌晨拉着他死活都不放手，“你干嘛！？”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啊！你跟我一起走！” “嗷呜！” 凌哲气的面色发青，抬脚就朝他身上踹了过去，“你滚开！这是小白菜的娘亲，要走你自己走！” “小白菜的娘亲？！” 凌晨不可思议的抬头看那畜生，白晃晃的身子，修长的尾巴，还有一双黑秋秋圆滚滚的眸子。好像——是和小白菜很像啊—— 凌哲哼了一声，挣开了他的束缚，走到大白身边。 大白也是自那以后头一回瞧见他，它把眼底的泥扒拉掉了又擦了擦鼻子。两眼直勾勾的瞧着面前的少年，“嗷呜！” 凌哲看它那样子，嘴角边还站着鲜红的血，实在有些瘆的慌。不过它是大白嘛！ “你怎么会在这儿？” “汪！”大白在自己站的地方跑了几圈，低了脑袋示意凌哲看。凌哲知道它那样子肯定是要告诉他点儿什么。 方才里离得远，凌哲还没留意到它到底在咬什么，这会儿瞧见地上狼狈的样子胃里不由一阵犯呕。 这是—— 狗？ 也不对。狗不是跟大白一样长得很可爱的嘛？这畜生长得比小白菜还要瘦小。但样子很是凶悍。一对獠牙露在外面，此刻上面站了一撮白毛。凌哲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谁的。可它的样子和大白它们母子长得真的很像！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凌哲看了一眼大白，眼底全是疑惑。凌晨在他边上也不知道他俩指指点点的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说了句一句，“这野兽好恶心。怎么长得那么磕碜！眼珠子都蹦出来了！” 凌哲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心底想着，地上这堆东西虽然已经被大白折腾的乱了位置，不光是眼睛出来了。后腿已经被撕扯下来。肚皮也开了个洞。这畜生的肠子肚子全都流出来了。 凌哲旋身看了周遭，仔细把每块地都转了一圈，像这样的畜生，其他地里也有。瞧着那些刚被翻过的泥土的印子，它们似乎都是冲着牛去的。 凌哲转身瞧着大白眼底有了丝明了，“你在保护牛？” “汪！” 凌晨愕然的愣在原地，“保——” 凌哲走到大白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就像摸小白菜一样，一点儿一点儿给它梳理着脑袋上的毛发。这家伙似乎挺享受的，知道自己嘴上脏会蹭到少年，索性趴在泥地里低着脑袋。凌晨依然说不出话了，他从没想过，面前这小子竟然还能这么强大。和一只狗交流？这是真的？ “大白，小白菜现在很好，你是来看它的吗？” “嗷呜~” 凌哲轻轻笑笑，把被大白感到田地边上聚在一块儿的五头牛都扣在树上。回来的时候想着怎么让这对母子见上一面。 “小哲！” 向阳带着小白菜赶到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他拿着鲜环袋傻傻的站在原地。向阳看了一眼地里的惨状，胃里不由一阵翻滚。加上吃饭吃了一半走路过快，闻到这个味道，胸口一闷，一口浊气直往上涌。凌哲听到她的喊声回身之时刚好瞧见她弯下腰。 “阳阳！” “唔！”向阳弓着腰，捂着嘴，背对着满地的鲜血。凌哲在后边儿小心的给她拍着背， “怎么样？好些了吗？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嘛！” 向阳冲他摆摆手，“唔，没事了。就是刚刚一口气给憋得。”凌哲正生着气，这会儿倒是把人搂在怀里小心护着。脸上可不怎么美好。 向阳就知道他生气，可她来都来了，还能怕这小子不原谅她？ 她转身搂着凌哲的脖子，脑袋靠在他颈子上小心的蹭着，身子更是比平常放软了不少，“你别气。我在家等你坐不住嘛！娘也说要是我这么起来坐下出来进去的，你还没等回来，咱们的孩子再给我伤着了那还是一样不好嘛！” “那你也不能跑来呀！多危险！”凌哲撇着嘴，手上搂着人家的力道越发的紧了。向阳在他颈子上就着姿势亲了两口，趁少年浑身一僵的档儿讨饶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走来的！” “嗯？”走来的能累成这样？ 向阳嘿嘿一乐，“你不信可以问小白菜嘛！它一路护着我来的，咱俩可是一步都没跑过！” 凌哲低头去看向阳身后抬着脑袋瞅着自己的小白菜，这会儿似乎正听到这茬儿，竟然养着脑袋放生嚎了起来。 “是吧是吧？你瞧！它说了！” 凌哲把她放开，摸了摸她的脸蛋，可能因为走得太急，这女人脸上红扑扑的，虽然很冰凉，可凌哲却觉得很好看。 他温柔的捧着她的脸蛋，两个手上下给她搓了搓。 “小哲！你干嘛！皮要破了！” 凌哲轻轻咧开唇角，“哪儿有那么快的，围巾给你。过来，有老朋友！” 向阳迷糊的跟着他到了凌晨身边，那男人此刻正愣怔的站在原地，面上灰如死灰。向阳转了转眸子，实在不记得他们哪里有惹到他啊！ 凌哲拉了拉她的手，“阳阳，大白来了！” 向阳瞧见大白立马放开了凌哲的手，想过去抱抱大白，可瞧见它嘴角血迹，那股恶心的感觉又窜上来了。向阳想着还是老实点儿好了。 “大白！大白好久不见！” “汪！” 大白似乎也没忘记这个女人，热情的吐着舌头看着她。向阳其实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凌哲身后站的大白了。也是直到瞧见它，她才明白，为什么小白菜从吃午饭的时候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想往外跑。 向阳回头看了一眼躲在凌哲腿边的小白菜。这小东西，怎么到了跟前了，反而连娘亲都不敢认了？ 向阳给凌哲使了个眼色：我们走开一下！ 凌哲了然的点点头。两人朝牛群跟前走去。顺路把凌晨也捎带上了。至于小白菜，瞧着自家主人抛下自己，本来也想去的，可—— 母狗似乎嗅出自己崽子的味道了。这会儿看见了崽子眼底竟然一湿。 两只狗没多会儿就打闹到一块儿去了。 向阳和凌哲站老远瞧见这一幕的时候，心底也有些动容。 “小哲，你是说，你是说那些东西是狗？” “唔，长得和大白很像。可是皮毛和体格都好奇怪。那也能算是狗？” 向阳拖着手臂想了想，“我想看一看。” “算了吧阳阳，你还是别看了！那些东西已经都被大白要死了。这会儿场面太惨，你会受不了的！” 向阳转了转眸子，“没事儿，我有围巾。”向阳把凌哲刚给他位上的围巾捂在口鼻上。当初为了除掉这围巾上皮草的臭味，向阳用了不少熏香，也用了艾草。迷迷糊糊的也被她琢磨出了长久存香的秘诀。 这会让围巾上带着淡淡的清香，说不出味道，可就是很健闻。向阳心底没了一把，直接朝离自己最近一只野狗去了。 大白和小白菜母子俩在另一块地上打成一团，这会儿也没工夫注视这边儿。向阳也随他们去了。 凌哲看她一脸凝重的瞧着那只怪物，“怎么样？是狗？” 向阳点点头，捂着嘴朝边上跑。深呼吸几口气才说，“是野狗。” “野狗跟狗有什么不同吗？” 向阳听这话瞬间一愣，这——不对，好像在大伙儿的印象里，这狗本就是野生的，像小白菜一家子也算得上是特殊品种的狗不过就是野狗罢了。 向阳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小哲，在我们那儿，这种狗只生活在野外，通常群体出没。抓到猎物也是死都不会放手。是很凶猛的小型野兽。” “你们那儿的狗也这么——” 向阳笑笑，“这么凶残是吧！嗯，这就是野狗。毛杂，脾性狂暴，身形灵活。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咱们家这一块儿竟然还有野狗！我就说嘛！当时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这里除了城镇和邻村的人不会偷牛，还有野兽！” 凌哲也悟了，他脸上深沉一片，“还好大白来得及时，不然咱们的牛可就难保了。”向阳点点头，“哈哈，你看他们俩，感情多好！” 凌哲顺着她的视线，小白菜正和它娘亲顶着鼻尖玩儿呢。 向阳朝他这边靠了靠，突然想到前阵子遇上的那条蛇，心底突然想明白了。她拉了拉凌哲，面上有些动容，“小哲，咱家有一对好守卫啊！” 凌哲看进她的眸子里，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番，他也明白了。“阳阳，他们是想报恩。” “嗯。” 向阳握着他的手，心底暖暖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邙山高大崎岖，他们家就在邙山底下，挑选的田地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小水潭。如今天渐渐的热了，很多野兽度过了漫长并且寒冷的冬天，这一段日子出来觅食的绝对不会少。 要是猎食，他们家肯定是第一户遭殃的，可直到如今，村里人种子都快下地的时候也不见人有野兽活动。大白怕是不止一次这么帮他们了。 凌晨摸着一头牛的屁股，眼底黯淡无光，旁边两人的世界他似乎一点儿都理解不了。也插不进去。对于他们，对于这个家。他就是一个外人啊。 小白菜和大白也没亲热多久，小东西就带着它娘亲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向阳一手摸了一只狗脑袋，眼底的感激自不必说。 白狗母子似乎很能理解她，小白菜养着脑袋在向阳的手指上舔了许久才低下头。大白因着那些血迹不敢太接近这个人类。向阳看它眼底挺失落的，赶忙顺了顺它的毛，“好啦好啦！你们都好好的！谢谢！” 凌哲把鲜环袋收起来，他想他现在不需要用这个了。小狗很开心。 “大白，你要跟我们回家吗？” “嗷呜~”大白摇了摇脑袋，转个身尾巴朝着向阳他们，向阳有些莫名的失落，“为什么呀？你就走？” 大白一路到小树林里，仰头嚎叫了一声，很快，树林里便响起一阵儿回应似得嚎叫。 “阳阳，是它的孩子。” “嗯，好吧！”向阳把手放在嘴边，冲着那抹白影也喊了一声，“大白再见！” 凌哲把手放到她肩膀上，“阳阳，你别担心。大白一直都在呢！咱们很快就能再见的！” 向阳也明白这个道理，它既然又一次出来帮他们，这说明大白肯定一直都在这附近守护着他们。见面的话是迟早的事吧。 三人把牛系好又回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凌晨眼前一亮，“让小白菜把那些野狗的尸体吃了可好？” 向阳本想着收起那些狗，这会儿脸上一恼，“千万不可！” “为什么？它不是最爱吃肉吗？” 凌哲也觉得不妥，可还没想到缘由，向阳突然说了一句，“那让你吃人肉，你吃吗？”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又不是畜生！”凌晨瞪着红眼不服的瞧着她。向阳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她伸手摸了摸嗷嗷直叫的小白菜，小家伙儿似乎也吓坏了。一定没想到这没良心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