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哲把她哄睡着了才掀了被子出门来。转身进了浴室的时候，瞧见的就是掉了一地得毛巾。小白菜正和凤羽冲着水，一人一狗打闹成一团了。 至于地上趴着的那个，凌哲皱了皱眉，伸脚踢了一下，“死了没？” 宋祁双目无神的爬起来，拿了一件挂在门口的长袍随手披在身上，随后撑着门框朝外走了。看样子是没死。 凌哲又转身喊了一声小白菜。小狗儿这会儿冲着澡，水本来还是温的，小狗正奇怪着怎么主人来了，水就变冷了呢。被主人一唤。小东西耷拉着脑袋，也不顾还朝它身上泼水的凤羽，无精打采的回了窝里。 凌哲回身把水箱里的剩下的冷水全部放掉，然后转身，到了门口的时候，凤羽都以为他要走了，却突然听少年说，“你最好别牵累我们。” 凤羽停下了擦身子，转头深沉的瞧着少年，“我知道。” 凌哲冷笑一声，“知道和做到可不是同义词。” “哼。”凤羽继续擦着身子，俊朗的脸上竟然突然笑了起来，“你舅舅一定不了解你吧。” 凌哲眸底闪过一阵寒光，踏出门去，冷淡的回了一句，“那又如何？我向来只在乎了解我的人。” “——” 凤羽瞧着还在摇晃的浴室门，一直闲然自得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脸突然垮了下来。 第二日几个男人愣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宋祁直挺挺的走到厨房时，家里连小白菜都追着自己的尾巴在那儿打转了。 向阳跟凌哲在说这话，没注意到这边进来个人。等跟福婶子一起把早饭端上桌时，冷不禁的瞧见一个人半死不活的趴在桌上躺尸，向阳还是吓着了。 “喂！你要死啊！” 宋祁抬了抬眼皮，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句，“差不多死了。” “我靠，有这么累吗？你也太脆了！”向阳拿了一块儿饼子在嘴里嚼着，指着耳房方向，打趣他，“封宇已经出来溜了两圈了，你怎么连他都不如？” 宋祁把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我不跟他比。他虽然带着伤，但身上毕竟有些能耐。以前好歹也算当过兵打过仗。哪像我！肩部能扛，手不能提的！” 向阳翻了个白眼，把饼子吃完，嘀咕一句，“你还知道啊~” “哼！” 向阳看他也是累惨了，啧了一声，跟周康打了声招呼，让他今儿不要带宋祁下地了。周康也是在一旁瞧得清楚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宋先生，那个，昨天真的是辛苦了。俺就说不要你帮忙。。” 宋祁摆着手，“算了算了。”嘴一噘，哼，都是旁边那两个人害的。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总不能人都去下地了还偷懒不干活儿吧。 一家人吃完了早饭，宋祁有些心灾乐祸的把凤羽给送出了门。让他昨天洗澡的时候不帮自己！活该接着受累！ 向阳看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微微愣住了。凌哲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关心。 “阳阳，爹去村口接人了。咱们收拾收拾等着人家吧！” 向阳心底一喜，“真的吗？人已经到了？” “还没，爹就是闲在家里，想出去转转，顺路直接去村口。不过爹说最慢不出一个时辰，人怎么也该到了。” 向阳了然的点点头，“好，我们去把大爷给咱的一套茶具拿出来招待客人。” 凌哲微微笑着，主动把鲜环袋交到她手上。向阳心底美滋滋的，想着把家当和财产都交给相公管理，她实在是太机智了！ 说是一个时辰，不到半个时辰，白老爹就带着一个背上背着木箱的老汉进了家门。 那老汉打南边来，向阳听他搞怪的口音有些想笑，好在凌哲在一边咳嗽了两声，她才忍住。 “老房，来，我给你介绍，”白老爹拉着老伙计到向阳他们面前。笑的乐呵呵的。 “白生，这两位是？” 噗，白生—— 凌哲在后边儿握着向阳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声在她耳边说，“南边来的人都这么称呼好朋友。” “好吧。” 白老爹指着凌哲，“我这不是要给你介绍嘛！来，这是我儿子。凌哲，还有他媳妇儿。” “咦，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白老爹笑的合不拢嘴，“这就叫福气啊。他俩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胜似亲生的。都是一家人呐。” 房通迷迷糊糊的点点脑袋，大致懂了，这两个人和白老爹的关系。 他笑笑，从他带来的箱子里拿了一个红赤赤的果子交到向阳手上，“来来来，凌小子，这是老头子我从家乡带过来的火龙果。你跟你媳妇儿吃个鲜儿吧。” 凌哲推了两下，“大爷，使不得。”他手上那个果子凌哲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瞧着就不是便宜的东西。向阳站在他身边虽然眼底有些发亮，但也没怎么想吃的样子。 房通看他推来推去的，两个人推了一阵儿，心底不但不气，反而觉着这小子是个好的。偏头就对白老爹说，“白生，你儿子不错！懂事啊！” 白老爹那是欣慰的不得了，“哎~他不吃你就别给了。你大老远背过来卖的玩意儿，省着吧。”房通把火龙果硬塞到凌哲手里，脸上一派慈祥，“老头子我就种这个的，给你吃就吃。我箱子里还有呢。” 向阳踮着脚根儿朝他的箱子里瞄了一眼，那里面果然还有不少。可怎么闻着有股酸味儿？ “房叔，”应该是叔吧。他瞧着也没爹大呀。向阳看了一眼白老爹，见他点点头默允了才接着话茬儿，“房叔，您背着这箱子走了多久了？” 房通想了一下才说，“我打出发到今天，已经走了三日了。” “三日啊？”向阳摸摸鼻子，瞧着凌哲手里拿着的火龙果，那上面果然有些发黑，发软了。 白老爹看她挺纠结的，房通等的也着急。“丫头，你有事儿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 向阳转了转眸子，心下郁闷，这叫她怎么说啊！怎不能直接告诉人家，你这火龙果都快坏掉了吧！人家好心拿出来给他俩吃的呢！ 房通瞧她一直盯着火龙果看，做了这么多年穿街走村儿的买卖，如果连这点儿心思都猜不到，那他这大半辈子也算是白混了。 “姑娘，我这果子有什么不妥？” 向阳这才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房叔，您打南边儿来，这几日天还挺热的。果子有些发软了。” 倒也不至于坏掉。向阳还没把话说到极端。 房通拿着果子，面上并没有向阳以为的尴尬，反倒有些惋惜，“对啊，老头子我已经很努力保护这些果子了。可还是有些发软了。” 凌哲手里拿着果子沿着边缘转了转，他拿着的那个地方果肉已经开始发水了。少年转了转眸子，“要不，房叔，把您这货放到大哥的地窖里去存几天，这些天您再带些去县城卖着试试。虽然为时已晚，但应该能挣点本钱的。” “对啊对啊！房叔，您不妨试试？！”向阳在一旁听的直点头。老人家并不知道地窖的事儿，反应还有些慢。凌哲细心的给他解释道，“大哥的地窖里偏凉，存东西可以存上一阵子。您可以去看看。” “哎？白生，他大哥是？” 白老爹摸着上羊胡子笑笑，“就是康子啊！你认识的。” “哦，是那小子！”房通点点头，面上带着丝希望，“不瞒你们说，我还以为今儿离了你们这儿，这箱火龙果就得全赔进去了呢。他能帮我存？” 向阳哈哈一笑，“房叔你放心吧！我哥肯定答应的。” 白老爹在一旁看那老东西和两个小家伙儿在说这话，面上虽然笑呵呵的可心底却忍不住叹气。哎，这老家伙儿面上和气，可一谈到银子的事儿那完全是可以翻脸不认人的。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说的是他绝对没错了。 白老爹忍不住打断他们，“好了，如今人也来了，你们想买什么快跟房通说说，这老东西来咱这儿可就是为了赚银子的。” 房通面上一急，“喂，白生，你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这么说我！” 白老爹翻了个白眼，瞅着他，“难道我说错了？他们可要买五亩地的白菜种子呢。你难道不感兴趣？” 房通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连箱子里快腐烂的火龙果都顾不上了。 “五亩啊！白菜种子！” 向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拉着凌哲的冷笑了两声，咬着牙嘀咕道，“你看，他不会宰我们吧？” “不知道。” “好吧。”向阳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那个，房叔，您有那么多白菜种子吗？” 房通一听这话眼底面上都泛起了红光，“有！必须有！叔可就是靠着那个吃饭的！”向阳不太相信的看着他那个黑不溜秋的箱子，这箱子他被在背上时撑满了他整个脊背。这会儿放在地上也快递到她的胯高了。刚刚看过一点，里面似乎被分成了三层。而且三层全都被塞满了火龙果。 这下哪里有地方还装得下那么多白菜种子啊！ 向阳越看越不相信。可就在这时，房通突然蹲下去，把那个黑箱子从后面抽出了一条暗杠。箱子竟然从背带这边一下子被拆成了两个。 靠背的这边装着各种各样的种子，也是三层。反面则全是火龙果。 向阳整个人都看呆了。实在没想到，这个时代尽然还有设计如此精巧的箱子。 房通得意的嘿嘿了两声，“怎么样？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儿，别说是五亩地的白菜种子，就算是再来五亩，我这里也装得下！” 向阳摸摸鼻子，好吧。“房叔，您这种子怎么卖？” 白老爹看她竟然就这么准备直接跟房通谈价格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丫头，你看看货就直接要了？” “哈哈，没。叔，您给拿出来瞧瞧呗？” 房通瞥了一眼白老爹，这个老东西！ 白老爹抖着胡子乐得发颤，看什么看？想占我女儿便宜、门儿都没有！ 向阳看房通拿出来的几袋种子，果然和白老爹说的一样。装这些种子的袋子很奇怪——也不对。应该是别致。 向阳把手里的袋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最后才发现这东西是母子袋。 大袋子里装了薄薄的一层稻草，里面的小袋子则装了满满一下的白菜种子。“叔，这么装是怕种子挨冻吗？” “哎！你真聪明！” 向阳撇撇嘴，这有什么的。 凌哲把火龙果放到桌子上蹲下来陪着向阳一起看。挑种子这种事儿向来都是白老爹直接选好了送给他种。这也是他头一次瞧见这么多白菜种子。 向阳把手里的一袋交到他手里，“就连着稻草称吗？” 凌哲点点头，“种子很脆弱。拿出来容易坏死。” “好吧。那，这些我也不懂。你跟爹辛苦一下，挑一挑。” “嗯。” 白老爹早就选了三四袋上好的白菜种子出来了。“丫头，五亩地，爹估摸着十袋儿总该够了。你瞧瞧还有没有其它想要种的种子。爹看你这院子后面还有一小块儿空地方。等开了春松松土，让小哲自己打理。你看怎么样？” 想要一听这话眼底一亮，“好啊！爹。”这小子顶喜欢捯饬这些。以前就算是生活所迫。可是离开无凌院到现在，向阳每天都能感觉到，他对种地的喜爱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回头看了一眼凌哲，却恰好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向阳捏捏他冰凉的脸蛋儿，语气里不乏宠溺， “好啦好啦，咱们接着种。” 凌哲咧着嘴笑的温柔，“嗯。” 黄瓜种子，豆豉种子，菜椒种子。向阳翻了翻房通的柜子，里面竟然还有西红柿种子！ 这下可乐坏了她。“叔，你这些种子都是打哪儿来的呀？” 谁知道房通面上一冷，“这可不能告诉你！”他还指着这条道儿吃饭呢。见个人都告诉人家，他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向阳切了一声，“您真小气！哼！” “哎？！” 白老爹挑了几袋种子听他俩说的话，在一边儿直摇头。“老房，你这白菜种子价钱没变吧？” “哎，今年变咯！” 白老爹眼底一气，“你不会想借机敲诈咱们吧！我跟你说，小心我回头不给你酒喝！” 房通也跟着急了，“哎，别啊！白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儿今年日头特别好，好几样种子都收的挺多的。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跟我翻脸啊！咱可不带这样的，啊！” 白老爹琢磨了一下，好像是有一回他写信跟自己说过。“那照你这个意思，今年这些种子价格要下来了？” 房通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毕竟不是骗好友的人，“对啊，都减价了。你得多给我解决一点儿。不然我还得往临安那边去。真遭罪哦！” 白老爹头笑了一阵儿，对老朋友一点儿都不心疼，“咱解决也得看量啊！你等着吧！” “好嘞好嘞！” 等几人挑完了种子，向阳看着桌上放着的十袋儿大白菜种子，两袋黄瓜种子，一袋豆豉种子。还有菜椒和西红柿种子各五袋。 这么多，会不会多了一点儿？ 果然，白老爹看她这么挑了一堆种子面色立马绿了，“丫头，咱后院的那块地可没那么大啊，你这是！” 向阳冲他眨眨眼，“爹，咱不嫌多，这些都还是咱头一回种，用不完就让小哲收到袋子里去。反正也不会坏。” 白老爹顺着他的视线瞄了一眼凌哲腰上的鲜环袋，这会儿立马明白了。可是房通不懂啊！房通看她一次买了这么多种子正乐得眉眼都睁不开了。把几样少有的种子价格又降了降。 “姑娘，你真识货！叔今天带来的这些种子，白菜十文钱一斤，这袋子每个都是称好了装的，一个是一斤的分量，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让白生拿去醒称！这儿地蛋儿种子是从袭月国那边弄来的。要贵一些。一袋一斤，你挑的刚好七十五文钱。” 向阳看着他只笑笑不说话，这家伙这连钱都给他们算好了。也实在是会做生意。 “叔啊，您看，你这些种子我都买了，一次就给我便宜点儿呗？” 房叔面上一拧，“别啊！我这些种子得来不易，你问问你爹咱这种子的收成几何就明白啦！”白老爹在一边儿拍拍他的肩膀，“哎哎哎，我闺女说的可是一次全买了！你可懂了？” “知道啊，这不都在地上——等等！全？！是说我这箱子里的都要了？！” 房通满脸的难以置信，刚刚看见他们挑完种子还以为已经完事儿了。可箱子里还剩下二十袋的量呢。他还以为他还得继续跑下一个村儿了！ 白老爹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向阳也跟着笑笑点点头。这下房通顿时乐疯了，一张长满皱纹的脸都笑成了菊花。“好好好！你们都要的话，叔也不跟你们绕弯子了。白菜一袋五文，其他的都十二文一袋！” “什么！”向阳整个人都呆了！这尼玛！这里面的水分！ 白老爹在一旁眼底明白着呢，这老小子就是来宰他的。回回都差不多，今年更过分啊！ 这下轮到房通不自在了，他哈哈两声，转身收拾箱子，“你们单买我当然另算啦，这全买嘛！白生跟我什么关系，我能跟你们漫天要价？” 向阳无力的扶着一旁摇着头的凌哲，“你瞧，骗子来了。” 凌哲低头冲她笑笑，却一点儿都不气。 向阳直起身子，“那成吧，叔，您把种子给我爹收着，今天就先歇歇。咱们等大哥回来了再跟他说借用地窖的事儿。” 房通把东西全买了这会儿正得意呢，一听这话，想着人家处处替他着想，他还想着挣钱的事儿，好像实在不太地道了。 摸着向阳刚刚给他的铜板儿，一两银子，还有两百零六文钱，他拿了六文给了向阳，“嘿嘿，谢谢。” 向阳看着他笑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收。人家那么大年纪出来卖种子也是不易了。她可不能要。骗就被骗吧。她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