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好在关诺似乎对他们的身份并不太感兴趣。向阳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谁知道那老头儿转个身子竟然不再看他们了。 “喂，你师傅这是什么个意思啊？”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啊？” “你搞笑！他不是你师傅吗！你不懂他在想什么啊？” 宋祁悠长的叹了口气，“就是我想的没有他老人家想得多，见识没他老人家广。所以当年啊除了澜院我就跟着他，一直到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到现在都还记着呢。” 向阳上下打量了宋祁一眼，心底想着难不成这小子那些在军中的本事并不是自己读书求学而来。而是遇到了关诺之后才了解了那些带兵打仗，虚与委蛇的道理的？ 不过这些她并不想知道，至少关诺对他们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瞧他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动静的样子。 关诺方才神色还很淡定，这会儿也不只是怎么了，他眼底忽的涌起一阵愤怒。鼻息间带着粗犷的气息。要不是在这鲜环袋里，向阳都快以为这人立刻就要杀出去了。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原来，那刘金义竟然单独带着小哲进了房间。 向阳神色也是一紧。 这老东西！他想干什么？ 刘金义走到上位坐下来，给凌哲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面上笑得跟狐狸一样，瞧着凌哲过去坐下了，他才开口道，“凌公子，话本官觉得，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凌公子聪明过人，何不就跟着本官好好做事。只要你答应了本官，别说是接下来的次考，就算是殿试，只要本官稍做些准备，就不怕那金科提名的榜单上会没有你凌公子的大名。如何？” 凌哲端坐在椅子里，面上虽然很认真的在听着刘金义说话，可眼角却早将这间不算大，却装饰的华丽的小间看了个透。这里是知州府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古色古香的书籍。最里面案桌旁还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大花瓶。最让凌哲奇怪的是，这花瓶竟然是空的。房子里陈色过于暗淡，总给人一股压迫的感觉。 他闭了闭眸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派淡然的看着刘金义，“刘大人真是折煞在下了。在下只不过是一介村田莽夫。怎么担得起大人这般看待！” “哎！凌公子不要谦虚！” “大人，凌哲不是谦虚，凌哲真的无心官场！”他低了低眉，眼底竟突然多了一抹淡淡的却又温馨的笑容。他抬起头看着刘金义，变声期刚过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向往的笑，“凌哲只想带着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先前读书荒废了很多时间没能跟媳妇儿好好恩爱，这次凌哲想好好完成这个心愿。” “这话怎么说的！凌公子难道饱读诗书，最终的目的只是陪着妻子度过余生？真是笑话！” 刘金义喝了口水，把茶杯放下，眼底不由迸发出一抹蔑笑。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但是凌哲还是看见了。他并没有在意，反而接着说道，“难道大人不喜欢跟您夫人在一起？” “……你大胆！”刘金义面上一顿，眼底徒增了一些愠恼。但他心地明白，这人的身份特殊，若是能拉拢过来，别说他聪明过人这一条，光是他这身份就能帮得上主子的忙。若是银王能夺宫有成，他刘金义也不用呆在洛阳这个看似繁华，实则官员匮乏，全靠他和李仁梁宗寿合力撑着。 洛阳至于主上就是个最大的银子来源。刘金义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这段日子只瞧着库房越来越空虚，民间商贾虽是得意，可他为了维持洛阳面上的安平，倒也不敢真的动手做些什么。日夜着急想弄些银两，虽是有些努力的成果，可他还是焦急万分。 如今主子都已经入驻皇宫，他们几个也是时候忍到头了。只要能回临安，刘金义觉得他也不必要活得这么憋屈了。 “呵呵，凌公子，你看，我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你若是答应了，以后你和你媳妇儿的好日子可就来了！你难道不想给她吃好的穿暖的？” “想啊！”凌哲眼底闪着一抹明光。 向阳在袋子里头听得真真的，虽然知道他说的话都是为了应付姓刘的，可她心底还是暖暖的。 刘金义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这回事是说到点儿上了，看来这凌哲小子还是个被女人吃的紧紧的主儿！ “凌公子，你看啊！只要你跟着我们，好好的替银……哦，不是！替我办事，以后我保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就不再考虑率考虑？” 静默了一阵儿，对面的男人也不说话，刘金义瞧着他眉宇间轻松如常，有些捉摸不透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既然他都没有直接拒绝自己，那么还是有可能答应自己的吧！ 他如是想着。谁知下一刻，那人抬头时眼底竟是坚定如冰，“凌哲多谢刘大人的美意。不过凌哲确实是个没用的人。平日里只会写写字，念念书。我们家家是我媳妇儿操持的，凡是我媳妇儿煮的，东西是我媳妇儿买的。就连银子……不瞒刘大人，银子也全是我媳妇儿辛苦的挣得。” “……” 凌哲低着眉头，眼角却瞥见对面还想喝口水的刘金义这会儿面上一阵红了又青青了又红的脸色，凌哲眼底闪了闪，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我们其实——不太穷呢。” “……咳咳咳！” 猛地咳嗽了两声，刘金义面色青白的看着凌哲，原本还觉得他是个器宇轩昂，颇有斗志的好年轻！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吃软饭的！ 刘金义虽然笨，这辈子也没什么能耐，可他最最看不起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靠女人养的男人！这凌哲沾着什么不好，非得是个吃软饭的！ 这要是收进府中为自己效力，那以后若是让主上知道他养着这么一个人，他也不用想着回临安了！一辈子呆在洛阳烂在这里就好。 见他不说话，凌哲端起方才丫鬟给他也端上来得茶水轻抿了一口，杯中摇曳的水面上透着男人嘴角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仿佛昙花一现，男人的双唇很快便又抿在了一起。一双暗沉的凤眸里透着一抹软弱。 “大人，凌哲本是不想说的，凌哲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这些家里的丑事实在不足一提。可凌哲还是想着陪着媳妇儿。毕竟这样的日子真的很适合凌哲。” “……你！” “砰——” 刘金义一气，举起手边的茶杯就朝外扔了出去。杯体撞在门边的柱子上，最终滑落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其中有一块儿碎屑飞溅进了屋。恰好扎在了凌哲垂在身侧的手背上。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凌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沾着学的手背直接晾在冰凉的地面上。刚好让刘金义瞧了个清楚。 中年男人抚了抚刚刚还起伏不定的胸口，这会儿眼底瞧着凌哲的样子倒是鄙夷多过于欣赏了。“没用的东西！” 凌哲弯下腰趴在地上，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竟是颤抖的回复道，“大人，您说这就不对了。在下既是成了家，靠天靠地靠媳妇儿。大人，这怎么就是没用了？” “哼，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年纪轻轻的吃一个女人的软饭！真真是丢了全凤泽国老少爷们儿的脸面！” “大人！在下不这么觉得！在下以为！在下的媳妇儿很能干，在下根本就没有必要养家糊口——” “你闭嘴！” 刘金义这会儿已经几经崩溃，早先被这小子一口一个拒绝心底本就是郁闷的紧，这会儿还得知他在家中就是个靠媳妇儿的软蛋！这要是说出去！李仁那家伙儿又会笑掉大牙了！ 毕竟这小子还是他先提议怎么也得留下来的。 刘金义闭着眸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过了一阵儿他才睁开双眼，瞧着还趴在地上的凌哲，谁知耳边却渐渐响起了一阵阵似有若无的啼哭声。 “……你！你哭什么？！” 刘金义一拍桌子，身子朝前倾了倾，眼底的愤怒越聚越深。 凌哲抬起头来，面上竟然已经湿了一片，“大人，在下怕——” “……” 刘金义把眸子一瞪，两颊的颧骨红了一片。“你……你真真是气死老夫了！方才在外头你不是说的都挺好的吗？怎么就这点场面你就承受不住了？”他刚刚只摔了一只杯子吧？ 凌哲这会儿竟然连肩膀都耸动起来了。“呜呜呜，大人！方，方才在下那是为了挣得一点颜面，在下真的不知道，您竟然会看上在下！当日在考场在下第一日就离开了。因为试卷实在是难透了，在下根本就打不出什么内容了！” “……”颜面？！ “在下怕大人生在下的气，找了人来拖在下出去治罪！大人饶命！” 凌哲的面上这会儿沾染了他手背上流出的鲜血，赤红的颜色搭配着他本就白皙，这会儿因为‘害怕’变得更加惨白的脸，刘金义瞧着突然站起了身。 凌哲趴在地上并不敢动。他仔细的听着面前之人的动作，只听见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凌哲已经能看见他的双脚站在自己的面前。 “大人！呜呜呜！” 他依旧耸着肩膀，原来事实上，想要流眼泪并不是很难。至少这会儿他只觉得他的眼泪是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你个废物！” 一抬脚，毫无征兆的，刘金义踹了地上趴着的男人一脚。漆黑的脚印鲜明的印在凌哲的肩前的衣服上。 “大人饶命！在下真的不敢了！” “你还说话！你还说是不是！” 刘金义抬脚就想再踢他一脚。眼角却瞄见有人过来。 刘金义平息了一下怒火，等着那人走到跟前，见他进了门，刘金义才开口说道，“李大人来的可真是时候！” “怎么？看这样子，凌公子莫不是让刘大人您失望透顶了？” “你闭嘴吧！你可知道！这小子看着聪明，实则废物一个！考卷上全部是瞎答的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是个靠媳妇儿的窝囊废！” 李仁走到刘金义身边的位子上坐下来，面上竟然一派淡定，“哎，刘大人，听您这么说的话，您要是为他这样的男人置气，岂不是自讨苦吃！” “哎！也怪我！只是凭着第一直觉就免了看这人试卷的事儿，直接让他过了！本以为这人多少跟向平轩大人沾着亲带着故，跟临安的凌府也没有丝毫关系！我真是大错特错！” 李仁眼角带着一抹鄙视，心底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初人是你要内定的，现在有你苦头吃了吧！李仁随面上是跟着刘金义干事儿，但是这些替人卖命的主儿哪有不想着顺着杆儿朝上面爬的！这回科考第一场，李仁自己就想着拉拢两个靠谱的新人跟着自己替自己办事儿！谁成想这刘金义一直都在暗中压制着他。做什么事儿他都觉得在这人面前矮了一头。这回好了！就让你吃吃苦头怎么了？ 他面上倒是一笑， “刘大人，既然看错了那就错了呗，外头还有那么些人呢！大人难道不想再物色几个？” “这还用说？哼！走！” “哎！刘大人，您也不能这么着急不是！这里还趴着一个人呢！您倒是想个法子处置处置他啊！毕竟劳烦咱们费了那么半天的劲儿！” 凌哲听到这会儿，还抽泣着，“大人，在下当初其实跟向大人偶遇，帮了他也是在下使得小小手段。实则在下真的跟——” “碰——” 又是一脚！ 刘金义抚了抚翻起的衣服，面上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这废物！赶紧收拾收拾给我滚出我的知州府！看见你就烦！没用的东西！” “大人！呜呜呜——” “别哭了！你是不是男人啊！” 刘金义怒目瞪着他，最后一甩袖子，率先出了书房。 “呜呜……” “……” 李仁低头看着这个依旧趴在地上的男人，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听声音是哭的很厉害，可李仁打心底里觉得这人并没这么简单。 “喂！你！抬起头来！” “嗯？” 凌哲微微抬起头，只见他脸上此刻沾了一块儿手背大的血印子。那磕碜的模样吓得李仁朝身后一缩。面上厌恶道，“快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话刚说完，李仁也追着刘金义去了。 等房间里连个丫鬟都不剩的时候，地上的男人才起了身。他掏了一块儿手绢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唇边绽放着一抹嗜血的笑容。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