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性的胎动，即便是聪明如凌哲，他也并不能预料到是什么时候。 当向阳第三次痛的直不起腰的时候，凌哲脸色彻底黑了。此时的心情跟站在水中央的孤舟之中一般。没有找落，毫无依靠。只能看着向阳疼痛。忍着宋祁使劲了所有的法子。 “宋祁！你不是说，阳阳有‘闭月’的庇佑，生的时候并不会很痛吗？怎么就这样了呢？” 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向阳拽着他的手，“小哲，不要着急，头一胎痛难免的。我都不怕！” 凌哲趴在她面前，脸上刷白一片，“要是疼在我身上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女人都是要走这一遭的！” 转了转眸子，凌哲心底有些犹疑，若是阳阳这一胎生了个女儿，那孩子长大了岂不是也要这般？ 向阳见他面如灰尘，微微扬了扬唇角，“想什么呢？担心咱们女儿以后也遭罪？” “嗯！” “还想不想要女儿了？” “嗯嗯！” 好家伙儿，想要女儿的信念竟然愈发的强烈了，“怎么着，要是我，我一定会担心的要死的！你怎么就这么能接受呢？” 凌哲搂着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女儿有我，起码在她嫁出去之前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的！” 眼底一暖，仿佛染了温软的霞光，“你啊！” 还从没听到谁说过这样的话的。别人都说，女孩儿要富养，儿子要穷样。 向阳在家中却一直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上大学时一年领着国家的助学贷款不说，还有学院里的平困生补助。 虽然家中并不是很穷。但是用着向爸爸的话来说，那些钱，不要白不要。既然只需要简单的一纸证明，做个平困生档案也没什么。 事实证明，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几乎家里并没有怎么出钱。虽然向妈妈经常说，这笔钱都是他们做父母应该给的。但是毕了业以后，向阳还是莫不作声的兼职，把助学贷款给还上了。 与弟弟相比—— 哼，真的是穷养富养了。 小哲竟然能有这样的想法。宝宝，你听到了没？要是听到了快安生下来。娘也会好好待你的。 宋祁煎好了药端上来的时候向阳已经累极了。 凌哲接过了汤药，端在手里一边搅着让它冷一会儿。一边回头瞧着宋祁，“日子到了吗？” “快了。后日。” “你确定？” “嗯！” 宋祁眼底微微一沉，但抬头时既然什么都没了。 “小少爷放心吧！这几****绝对不会私自离开家里了。跟着您进出。看好少夫人。胎动会痛，在下觉得，少夫人生子的时候该是会简单许多。从前听闻过，闭月的功效是有这一方面的。” “好。”深呼吸了一口气，凌哲沉着声音回道。又回头看着向阳，眼底柔和了许多。 “阳阳，醒醒！把药喝了？” “嘴苦！” 呢喃了一声，向阳连眼皮都不想挣开了。 凌哲从衣袖里取了一盒蜜饯，“乖，把药喝了，之后再好好睡一觉。” 身上本就还有些痛，向阳挣开眸子，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凌哲第一时间来到她身后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慢点喝！别呛着！” “哈哈，药还没有我嘴苦呢！” 舌尖沾着汤药的时候，向阳心底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两相对比之下，原本心底还有些害怕喝的汤药竟然是一点儿都不苦了。只有宋祁和凌哲互相看了一眼，嘴苦，想来也确实到了时候了。 等向阳喝完了汤药，凌哲扶着她躺下来，“阳阳，你睡吧。”今天在院子里走了三圈，实在是辛苦她了。 “宋祁，你可得记着啊！羊肠线虽是给我准备好！” “额……”宋祁后退了一步，在凌哲冷然的眸光下退出了房间。 拜托！这样的话他可不能乱回答啊！ 少夫人如今身子虽然弱，但好在并没有旁的危险。若是真的答应她带着羊肠线，这岂不就等于直接承认她生的时候会很危险？ 砸了自己的招牌不要紧，若是小少爷心底愤恨，他还能不能回富春城，想不想娶竹青姐姐了啊！ 第二日，向阳醒的时候便瞧见凌哲如同前两日一般，瞪着眸子，眼底一片柔和的注视着自己。 “嘿，看什么呢？”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她已经觉得好多了。一觉睡过来，身上仿佛被冲了气的气球。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看你。” “怎么？难不成担心我一不小心碎了？” “嗯。” 男人直勾勾的看着她，面上并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架势。 倒是把向阳给说的一愣，“傻瓜！起来吧！我要起床！” “今天还走走？” “那是自然啊，越到更前也不能放松啊！” “说的也是！” 凌哲扶着她起床，向阳因着睡得早，醒得早也是情有可原。凌哲倒是心底担心的紧，一点儿都不敢放松。两人穿好衣裳，梳洗打扮好出门的时候，天才萌萌亮。 凌晨正准备出门帮着乡亲们收割。见着他们出来眼底只是一阵诧异，很快便反应过来。来到他们面前。“睡不着啊？” “醒的早。哥哥去赵大叔家里帮忙？” “那是自然！你们想收了他们家的果蔗，赵大叔家里就他和他媳妇儿。儿子才半岁，每个人搭把手，估计咱们也收不到果蔗了！” 向阳嘴角噙着笑，“哥哥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 凌晨眼底微微闪过一些什么，不过当他转身之际，一切的念想统统化为了无有。 曾今的一切，凌府，向晓梅，如今的铺子，向阳，还有他这个弟弟。 比起那些商场的尔虞我诈，这样平淡恬静的生活他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摆着手一边朝外走，一边喊道，“你们也好好的！今天我回来就不出去了。弟妹可要加油！咱们凌家要开枝散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面上微微发窘，向阳靠着凌哲站在院子里，开枝散叶什么的。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好不好。 凌哲倒是笑了，“哥哥越发的自在了。” “你啊，跟他呆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了。自然能看出来他的变化。我倒是觉得这人本就该这么轻松自由。从前的凌府实在是太深沉。阴暗。若是能够选择，谁家的孩子又愿意出生在那个院子……” “……” 眼底一沉，握着向阳的手稍稍收紧。当向阳注意到他面上的变化时，不禁一笑，“好啦！亲爱的！我不该提过去的！我们还是好好的过日子可好！” 凌哲搂着她到怀里，方才的那丝沉重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知足。 “嗯！” 凌家的人今日像是有着无形的默契。 到了半晚的时候，狄老爹带着狄秋和周恬恬回来了。白素云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招待了一行人。 晚饭之后，和凌晨与宋祁一样，狄老爹也说了最近几日东家有喜，不迎客。 向阳开始还奇怪，但瞧着满屋子的人，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有些能明白的。 大家都在担心她。 “大爷，你们不必这样的！我已经有些适应了疼痛……” “哎！这说的什么话，阳阳丫头要生，你爹娘……不不不，你亲人都不在这里，大爷能来再不来那叫什么话！大爷可是把你当成亲人看待的！” 眼底湿了一圈，向阳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等众人都回屋的时候，向阳坐在床边一刻都不敢早睡。 家里的氛围已经变得很焦灼了。 她心底咕咚咕咚的乱跳着，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可转念又一想，女人这辈子，生个孩子难道不是不得了的事情？！等凌哲倒了洗脚水进门的时候只瞧见向阳咧着唇眯着眸子低低的笑着。 “阳阳，你乐呵什么呢？” “我要生了！” “嗯。”凌哲走到她身边，把她刚刚泡过热水的脚丫子塞进手心里捧着，捂热乎了才给她盖了一条毛毯。 “快睡吧！不然宋祁可是说了，休息不好明天没有力气了！” 向阳了然的点点头，心底自然也是知道的。 拉着凌哲一块儿上床的时候，向阳让出了身旁的空位，“你是不知道，我们那儿有种东西叫凉席。我们可以也做一张。对了！这事儿可以跟竹青姐姐商量一下，她对竹子了如指掌。处理起来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竹席？” “对啊对啊！夏天若是能够睡在竹席上，这一夜也不会盗汗了。天气真的太热了！” 尤其是在桃坞村，这里沿着清河旁边的树木早就又长高了不少，每到日间树上的蝉叫的实在是吵人的紧。夜晚的时候虫声更是一层接着一层。扰的本就被热的心烦意乱的人更加辗转难眠。 凌哲也不敢靠她太近，她说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落下的都听进心里去了。 “阳阳，这件事情我记在心里了。好啦！快睡！我看着你！” 向阳眼低俏皮的一笑，抱着凌哲冰凉的胳膊，安心的闭上了眸子。 等听到身边之人越来越沉稳的呼吸。凌哲才总算舒了口气。 他起身走到房门口，开门的瞬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向阳。见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就安心了。 安静的二楼，大堂里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一屋子的人。 凌哲放眼望去，狄老爹和狄秋，还有自家的三个弟兄，恬恬，白素云，此刻都面上带着一抹担忧之色。 “怎么样，小哲啊，丫头睡了？” 狄老爹最先没忍住，方才上楼的时候宋祁非让他们不要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说是丫头生产的时候很可能就是今晚和明日晌午了。这不大家一路上来竟是连走路都是轻悄悄的。 就连小白菜这会儿都举着两个蹄子放在脑袋上乖乖的趴着。 这会儿凌哲出来了，也就是说，丫头已经睡着了啊！ 凌哲轻轻点了点头，尽量压低了声音，“宋祁，你当初说的不告诉她，倒是是什么意思？” 站在人群中间，宋祁见自己被点了名，赶紧走上前来，“小少爷，少夫人之前依然疼痛了三次，而且期间在下还看出来，她定是怕您担心，很多时候即便是自己一个人受着也不能让您看出来替她担心……” “……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凌哲面上一紧，回身就想进屋。但宋祁朝他面前一站，拦住了他的去路，死命的瞪着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又压着嗓子低低的说道，“小少爷，如今并不是生气的时候，您想想，反正也就是这一日的时间了。她竟然都不想你着急，在下又怎么能说给您听！” “你！” “小少爷！我当初不告诉你，也同样没有告诉她，生的日子其实就是最近的十二个时辰！您难道还没有明白吗？” 凌哲攥着拳头无声的看着宋祁，只是那双眸子此刻掩藏着一阵担忧和急躁。“说！” “郭钱大夫曾今说过，中了‘闭月’的女人，若是怀胎超过五个月。那生子的时候则会越发的安全。最有可能的是，这种女人很有可能睡着觉，不知不觉的就把孩子生了。只有产后才能感觉出身子被掏空的空虚感。” “什么？” “小少爷，您那么聪明！难道还想不明白吗！少夫人当初中这种毒的时候可已经远远超过了五个月！” “你是说，今晚？” “在下不敢担保！但只能尽我所能瞒着少夫人，一旦她真的今夜里生了，那也算是相当太平，很是顺利了。若是拖到了明日，咱们可能真的要好好准备一下了！比如说……” “比如什么？” “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对孩子和母体的影响都很大！比如……咱们得准备羊肠线……” “你住嘴！”凌哲心底一咯噔，有个声音一直在默默的劝着自己，阳阳一定会没事的！阳阳一定能彻底的吸收‘闭月’的精华。把孩子安全生下来。母子平安！ 一定是的！ 宋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少爷！咱们如今就只能等了！” “……好！” 凌哲终是妥协了。瞧着身后站着的家人，凌哲面上露出了一抹安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