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承认,自己在抓住连霜的时候是起了杀心,只是她从没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走向。她现在地牢里,觉得世界上除了她与连霜,再也没有了别的生灵。
连霜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
连雪是连霜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与希望。为了她最为宝贝的妹妹,她已经不分善恶,丢弃了自己的心,丢弃了她自己的魂,可是到头来,竟然换来的是如此的背叛。
水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在这个世界她曾回想过曾经的往事,或许她所认为为了弟弟的好,并非是弟弟想要的。
她可以设身处地的为没有一丝半点血缘关系的阿燎规划他的人生,考虑他的想法,却忘记了自己最亲的弟弟,也有些他所想要的人生。
她觉得水家的孩子,就是应该按照祖辈留下的规矩,成为人中龙凤,现在业界的顶点俯视众生。
水的心忽然痛了一下,那种痛苦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传入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可以见到她的弟弟,好好的说一声对不起。
“熳姬……答应我,一定要把连雪给放了,一定!”这是连霜在咽气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水看着她的灵魂变成一缕蓝色的青烟从她的身体中脱离而出。最后消散在了天地之间,若是没有那冰冷冷的一具肉体,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她连霜,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次。
水从来不会可怜敌人的死亡,可是这次,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什么是来自内心的疼痛与不忍。
她闭上眼睛久久不语。她很想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掉自己的心情,可是她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连霜,就这样去吧,下辈子一定要投生到一个父母恩爱的家庭。就算没有富贵,就算没有地位,至少还有爱。
水睁开眼,看向了已经手足无措的连家长辈。
“回去之后,给连霜好好立个碑,受你们连家的世代香火。至于你家的主母与你家的连雪小姐……”水顿了顿“我会放了连雪。”
连家的老人们把方才连霜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在水这里不干有一丝半点的异议。
他们连连点头,水让火烟准备好两个棺材安置连霜与连家主母的尸身,又让梵谷调派人手送连霜的棺椁回连家。
自己不许任何一个人跟着,除了礡凌山。
现在的水觉得自己很难受,她鬼使神差的去了徐婉玉的香楼,因为时间太早,徐婉玉还没有起身,水也懒得惊动什么人给她开门。自己纵身进了徐婉玉的房门,把桌子上的糕点与茶水吃吃喝喝,完全一副不见外的样子。
等到徐婉玉起了身,看见自己房中赫然出现一个一身红衣脸色惨白且披头散发的女人,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曾经死在她手下的冤家前来寻仇。可没等她拿出放在枕头下面的保命符来保命,那坐在她房中吃吃喝喝的女鬼忽然开口。
“你这点心有点太甜了,我不知道蟒蛇能不能吃甜食。”
徐婉玉揉了揉眼睛,衣服都来不及穿便战战兢兢的走下了床。盯着那女子许久,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这才舒了一口气。
“你是什么毛病?怎么忽然就进了别人的房间!”虽然确定了面前的不是鬼,可是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还把她吓了一个半死,她自然是一肚子的气。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只是她看着水的脸色,发现她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血色,就知道是出了事。
“你……这是怎么了?”徐婉玉小心翼翼的问着,水却是摇了摇头,不说一个字。
徐婉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以她这一路走过来的经验,她知道现在水需要的并不是谈话。
“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徐婉玉的语气明显放轻了许多。
“给我一间房,我想好好的睡一觉,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水吃下了徐婉玉最后一粒花生病恹恹的说。
徐婉玉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只要不是什么修行大的神鬼妖魔,都进不来我这个香楼。”
“等我休息好了,我重新给你设一个结界,到时候不是天上的主神,谁也进不来。”
徐婉玉仿佛是被水的话逗笑了,她一边笑一边说“我的水大小姐,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把所有人都挡在外头,我还赚什么钱啊。”
水似乎也觉察出自己话中的不对头,她讪讪的笑了笑对着徐婉玉抬起手说“拉我一把,走不动了。”
徐婉玉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拉起了水的手,水叽叽歪歪的站起身,跟着徐婉玉去了客房,徐婉玉还贴心的为她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点了一炉安神香,说了几句宽心的话就退了出去。
水躺在喧软的鹅羽床垫上,四周充斥着安神香的气味,她的身体仿佛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她很累,很想这样深深的睡过去。奈何神思清明到她一丝睡意都没有。
连霜死前的样子历历在目,来到这个世界,她并不是没有见识过生死,可是连霜的死,仿佛是把她所有的悲伤与不解无限放大,让她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痛苦再次从她心中的牢笼被释放出来。
她侧过身去,用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入夜,梵谷和宁儿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自家的王上又一次失去了踪影,又一次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而少君又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坐在王上的寝室里一动不动,就连一盏茶都不肯喝。
这姑侄两个的倔脾气还真是如出一辙,他们根本不应该是什么蟒精,而应该是牛精。脾气倒胃口的要死。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水的声音在两个人的身后响起,吓了两个人一跳。
“王上……您没事儿吧?”宁儿战战兢兢的看着面色如常的水,小声问。
“能有什么事儿啊?你们都退下吧,请帖都别忘了,按时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