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肉嘟嘟的脸,却故作老成,他瞬间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谷中七年求学,与世隔绝远离尘嚣,没有政治斗争的血雨腥风,远离阴郁压抑的大周皇宫,只有青山环绕绿水潺潺。虽日日练功苦读,聆听师尊教诲,却并不觉得日子枯燥孤独。何况身畔还有天真可爱的小师妹相伴,一切是那么宁静温馨、充实满足。那是他记忆深处最温暖干净,最真挚美好的时光。
那时,他和师妹几乎每天坐在一起听师尊授课。师尊话少,教授时气氛严肃,讲学点到为止,他天资愚笨,每每听得似懂非懂,需要课后细细思索。
而小师妹坐在一旁经常提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长长让人忍俊不禁。可往往过后细想看似搞怪的问题恰恰让他顿有所悟,她的聪慧灵气总是在不经意间打动他。
他们一起学武,每每习得新招数,起初总是小师妹记得比他快学得比他好。两人过招练习时,小师妹的掌法虚虚实实灵活多变,花样百出让人眼花缭乱,总能招招出乎他的意料,轻而易举地赢了他。
但小姑娘总是懒散懈怠,刚会点皮毛就不思精进,过不了两天他就能有办法找到她的破绽制服她。可她偏偏又是个不肯认输的性格,趁着自己过招时不敢下重手伤她的一瞬间反败为胜。接着,她就会狡黠地嫣然一笑,“这叫兵不厌诈!”
他有时甚至不觉得她像个公主,她喜欢玩闹,既不爱女红也不爱诗词。成日里上窜下跳,全无名门闺秀的稳重。
小的时候,她也曾十分开心地把柔桑教她绣得小荷包炫耀给他看,他看了她的杰作后,赞叹一句“枯藤老树昏鸦,绣的真好!”
她却十分沮丧地说,是‘鸳鸯戏水’。女红一事遂作罢,再没见她绣过其他的东西。
师尊还曾教她抚琴,场面堪称惨不忍睹。她一抚琴谷中鸟兽霎时间惊飞暴走。管理菜园子的王大叔也会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儿摇摇头说道,这哪里是对牛弹琴,是牛弹琴还差不多。
他分明觉得师尊是想把这小丫头培养成端庄贤淑的名媛淑女,只是在一次次打击下也渐渐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在谷中就如山大王一般,比好些男孩子都要野,喜欢带着丫头小厮们上树掏鸟蛋,下泥塘摸泥鳅。
人小鬼大,师尊教的数理筹算,地理星象都被她用到玩乐的鬼点子上。武功练不好,偏偏轻功还不错,马术也很精湛。用她的话说,这些都是上山打猎必备之技能。
长安城的淑女见了小兔子大抵都会温柔腼腆地说好可爱。若她见了山中小兔子,只会跟你严肃地讨论兔子的十八种吃法。
印象中的她总是每天一早被梳洗得一丝不苟光鲜美丽,而傍晚她则会有些凌乱地出现在饭桌上,这大概还是她身边的侍女们匆忙间给她梳洗整理的结果。
看着她还要保持在师尊面前端着淑女的架子走路、行礼、进食,那种故作姿态又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一想起就发笑。
她在谷中一贯横行霸道,但也有服软的时候。她常淘气也常犯错,师尊气急了要罚她,她能立即跪下来乖乖认错,态度诚恳,言语真挚,把自己的错处梳理得头头是道。
若能蒙混过关,事后还会厚颜无耻地捂着胸口感叹地总结一句“好险!”有时,他在一旁嘲笑她认错的样子十分没有骨气,她拍拍膝盖,扬着脸道,“小女子能屈能伸!”
若不能蒙混过关,就跪在她父母亲牌位前,十分委屈地哭着说自己是个没娘疼的人。这一招百试百灵,师尊何曾忍心真的处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