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众人用过午饭各自回房间安顿。沈玉茗带着鸡汤到李泽渊的房间来探望他。房间极简陋,一张矮矮的木床,简单的一张木桌,桌上一灯如豆,一张小木凳,文房歪在桌边打盹。她没有叫醒文房轻轻地走了过去。李泽渊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睡得倒是很安详。
借着昏黄的光线,沈玉茗第一次发现李泽渊的眉眼竟有几分和师尊相似。她发觉在此之前她都未曾好生注意过这个一直在他身旁的男子,从未将气质洒脱的永安王与高冷孤傲的师尊联系起来。此刻端详他,竟然觉得十分熟悉亲切。
她坐在床前发着呆,想着想着,施仁诺这个人突然忍不住从脑海中蹦出。她看着眼前人,然而他俩并不像,他的眉宇舒展神情淡然,与施仁诺双眉紧皱冷峻的气质截然不同。
沈玉茗满腹心事,心绪不宁,伸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便从房间中出了来。
她默默走进小院中。黑暗中,远处青山的轮廓若隐若现,蜿蜒起伏若游龙脊背。夜风滚过山峦,拂过山脚下的小村落。小村落四处散落着屋舍,星火点点,夜虫唧唧,有高低起伏的欢声笑语从远处的屋舍传来,让人心生宁静和祥乐。
她想起了行刑前施仁诺的话,被外公征服前,他说的那个‘家乡’是否也是这样一个平静安详的村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和乐安稳的生活。她想那时的他一定是个早熟的小孩,他以身为族长之子而自豪,也会以自己的阿爸为榜样,主动扛起族中的责任。他一定是最努力的那个,努力想要赢得族人的信任和服从,想要带领部落走向更好的生活。然而对一切对未来美好的希冀还有这温情的小部族都被残忍地抹杀。
那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会是怎样一种仇深似海。她不恨外公,权利的斗争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寇,只可恨造化弄人。他要报仇就报仇好了,她宁愿两人最初就是提刀相见,也好过如今这样牵扯了本就不该牵扯的孽缘。既然无果,何必相见,既是相见,缘何爱恋。让她倾心于他然后再杀了她,让她恨极了他,难道也些都是他报复的方式。可是她能清晰地记得,他曾对她好过。那如果是这样,不知那昔日的种种,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泽渊披着外衣站在门口,昏暗的光线下能看清门内人挺拔的身姿。他缓缓走向她,夜风撩起他的衣角,衣袂带风身姿飘逸。
沈玉茗回过头担心地问道:“你醒了?你身体还很虚弱,醒来不宜到处乱动,夜里风大,赶紧回去躺着吧。”
李泽渊眼中有波澜一闪划过,像夜空下在湖面激起的一道流光,随波荡漾而开。他没有答话走到她的身侧。
他盯着她半晌,见她眼眸盈盈有光,不知是天上掉落眼中的星子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明所以,“你若有什么事可以让文房帮你做,或者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你也可以告诉我。”
李泽渊嘴角微扬,“我早醒了,一直躺着太难受,先前就想起来走走,不想你刚好来了。我看你进来就站在我床边一动不动地欣赏我的绝世美颜,也不好打扰你的兴致。”
沈玉茗展颜一笑,白眼一翻,“厚颜无耻!”
“你在想什么,不停地唉声叹气,连我躺在床上都能听见。”
“没什么。”
“想哭吗,想哭就哭出来,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不想哭,我是那种一受委屈就会哭的人吗?”沈玉茗略带傲娇地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