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李泽沛转身对李泽渊说道,“做得很好。”用词简短,声调毫无起伏,听不出是在表扬。
李泽渊一愣,他看着皇兄面上平静,但他知道这简单的四个字夸奖是何其难得。他心里格外高兴,脸微微泛红,难得一本正经地答道:“谢王兄夸奖!”
逍遥王的出现,让沈玉茗一行人松了一口气,让施仁诺忧惧。这位旷世奇才曾经搅动天下风云举重若轻,有关于他的事迹如今只存在于传说中。他的真身降临,带来了强大的气场和力量,笼罩在沈玉茗的周围。施仁诺这下想要拦下沈玉茗只怕会如逾天堑鸿沟。
逍遥王转身看着坐在马上的施仁诺,他开口道,“你就是施琅部落的世子,施仁诺。”声音威严平淡,仿佛不是在问,只是在陈述已知事实。
“施琅部落已不在,本郡王现在是南诏摄政郡王施仁诺。”
逍遥王冷冷开口道,“三十多年前,大周南境以南,群蛮割据,时常扰我大周边境。邛关以南,黔部以西之地,连年用兵征战。然而城池易得,民心难求,洱海诸部或降或叛反复无常,就算用武力征服他们也难以经营,让夷民归心。”
这段历史,在场的人恐怕都已知晓。
“当时本王还是太子,遂向先皇进谏,不如以夷制夷。若能得一位效忠大周又才能卓著的首领一统南境,既能保南境太平,又能使夷民悦服,让大周江山永固。这其中,蒙舍诏的首领蒙洱苍,此前已多次主动向大周示好,期望能得到周天子的支持。蒙洱苍为表忠心,曾亲自带着王后前往长安觐见大周皇帝,进贡南诏奇珍异宝无数。是他选择了大周,也是大周选择了他。蒙洱苍果然雄才伟略,励精图治,苦心经营,在周朝的支持下,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终于一统洱海六诏。”
原来沈玉茗的外公统一南诏背后,竟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逍遥王更是促使南诏统一的幕后推手。
“然而澜沧江地区仍有许多小部落独立为政。这里面要属你父亲最不识时务,曾妄想联合周边小村落抗衡蒙洱苍的军队,让本欲归降的其他小族群持观望态度。蒙洱苍和剑南节度使都曾派使者前去劝降。若能和顺归降,本是造福百姓,让族人免受涂炭的好事。而你的父亲执迷不悟,以秉持大义之名谋一己之私,不肯归降。”
施仁诺坐在马上,一向深藏情绪的他,眼中波澜起伏,声音有些不稳地说道,“你这是污蔑!我父亲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族人!”
“在多次劝说无果后,是我写信给蒙洱苍。信中提到,这些散落在南诏周边的小部若不及时收服,将来势必更难根除。擒贼擒王,先将最顽固的施琅族一举拿下,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则其他小部落自会不战而降。为此我还建议先皇派剑南威震南境的许矛将军前去协助蒙洱苍。许矛将军杀伐之气极重,所到之处皆片甲不留,令敌人闻风丧胆,是大周平息南境之乱的一把利剑。本王至今还记得写给蒙洱苍信中的话。”
逍遥王看向施仁诺,缓缓道来,声音中透着属于尊者的威严,让人无法反抗,“若不抽薪止沸,剪草除根,他日必养痈成患。”
当施仁诺听到“抽薪止沸,剪草除根”八个字时,眼中霎时间射出一道寒光,杀气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他坐下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躁动和不安,仰头打了个响鼻,跃跃欲试地用前蹄击打着地面。站在不远处的屠灭周身锋芒盈满,仿佛一只亟待离弦的箭。
李泽沛看着马上的年轻人,清瘦冷峻,透着不与年龄相称的老成。被仇恨炼化过的心,被风霜磨砺过的性情,沉淀在他的气质里,却也造就了他内心深处的极度脆弱和敏感。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许矛将军的这场杀戮是他后来屡次被弹劾的把柄,曾有文官在弹劾他的奏章中这样写道。虎狼之师屠戮生灵,血洗村落,惨无人道。上至年迈老人,下至襁褓幼儿,数百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村民皆死于刀下,未留任何活口。致使施琅部落流血漂杵,浮尸遍地。大开杀戒后,又以火毁尸灭迹,将村庄烧至灰烬令施琅族人尸骨无存。种种行为,真是令人发指,骇人听闻,惨绝人寰。其手段之残忍,悖逆人伦。视人命如草芥,有伤天理。所行种种,罪孽深重,罄竹难书。”
“住口!”施仁诺从马上一跃而起,拔剑刺向逍遥王,身影如一把利剑直指逍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