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茗杏眼圆瞪,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要上山做什么连柔桑她们几个都没说,只是说有要事要出去,丫头们既然知道她在惘然谷中活动,这惘然谷秘密颇多,也没有多问。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作甚,况且惘然谷有父母的衣冠冢这件事是极少人知道的。
“你。。。你。。。你怎么知道?”
李泽渊走到沈玉茗身边,俯身靠近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嘘!公主切勿张扬,本王知道公主许多秘密呢。”
沈玉茗仍是不信,“怕不是你猜的吧,我知道你很聪明,你看我背着个包袱,又知道我这次回惘然谷有是要做,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惘然谷的秘密,所以猜测我是要来祭拜父母和师尊。”
听到小姑娘夸他聪明,李泽渊无不得意,“谢公主夸奖!公主既知我能神机妙算,为何就不信我,我知道公主要去的地方在西边山峰上,那里有一棵泪雨花树,树下埋着沈将军和将军夫人的衣冠冢。”
刹那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尘封的记忆被唤醒,那念头有些不可思议,“我小的时候,你是不是见过我?”
李泽渊眼含笑意,调侃道,“是的,你刚出生的时候,这么大的时候,我就见过你。”说着两手比划,做出一个小婴儿的长度。
沈玉茗以为他开玩笑,白眼一翻,“我刚出生的时候你才七岁,怎么可能。”
说罢,两人吵吵闹闹地向山上走去。
沈玉茗已记不得上次到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年初,又或者是去年的时候。从前,师尊很爱来这里,而那时她还不喜。
幼时,她总觉得,这小小的断崖上,除了一座茅屋,什么也没有,哪有山中其他地方好玩。一株泪雨花立在断崖边常年飘飘洒洒,开了谢,谢了开,会把人看腻。而如今,这映入眼帘的泪雨花却格外凄美,那淡粉色的泪珠洋洋洒洒,飘散不尽,像对亲人的思念,缠缠绵绵,如泣如诉。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师尊为何最爱来这里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原来,这落不尽的泪雨才是最无声的思念。
李泽渊走到花树下抬起头,看向那冠盖般的树冠。谷风习习,泪雨婆娑,飞花在空中旋转起舞,轻扬缠绕,如梦如幻,绕着树下的两人轻舞。刹那间,他忽然感受到这颗泪雨花树定是阴阳二界的连接处,他们仿佛透过这无穷无尽飘洒的泪雨看到了已不在人世的亲人,包括他的父皇和母后。两人伫立花海中久久不语,回想着遥远的亲人。
花瓣轻抚着眼角,一滴思念的眼泪夺眶而出。半晌,李泽渊转过头来看她,才发现沈玉茗也正在无声地流泪。此时此刻,两人心有灵犀,念及她所思所想,他心中一痛,下意识地揽她入怀,而她没有反抗。
“想他们了?”
“嗯。”
“你知道吗?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在天上永远守护你。你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所以,每到晚上你就能看到他们。”
她抬起头,噙满泪水的眼睛发亮,“真的是你,我小时候在这里遇见的那个大哥哥是你?”
他伸手拨开她脸上被泪水黏住的碎发,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地笑道,“小姑娘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没有忘,我还要封你做本公主的御厨,给我炖斑鸠吃。”
他的胸口发出一阵闷笑。“吃货!”
沈玉茗拿出逍遥王的玉笏板埋在了泪雨花树的旁边。花瓣飘落堆积,很快在上面覆盖出一座小丘。她跪在花冢前祭拜,洒酒。
“师尊,茗儿带您回来了。茗儿知道你最喜欢这里,希望你能在这里和父亲母亲相会,茗儿相信,他们从未责怪过你。”
随后她又说道,“父亲、母亲,茗儿要离开去云梦山去外面学艺。你们放心,茗儿会保护好自己,替你们洗刷冤屈,帮助外婆和舅舅夺回蒙氏王权,我都会努力做到。”
沈玉茗祭拜完,站起来看向谷中。太阳已升入中天,天空湛蓝无云好似一块蓝色的绸布,谷中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蓝布前。这里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再熟悉不过。
惘然山庄精巧雅致,亭台楼阁错落棋布。她能一眼看到东苑书房,幼时几乎每日上午都会在那里聆听师尊教诲;还能看见自己住的归卧居,那房间中精美华贵的陈设都承载着师尊对她的万般疼爱;还能找到师兄居住的跃渊阁,关于那里能想起的都是师兄的包容和爱护。
西边的山上有很多头上长树枝的小鹿,东边的树林中在雨后会冒出无数奇形怪状的蘑菇,湾里一汪池塘中住着一条浑身雪白的大鱼,清溪流到山脚处会冲下来极多五彩透亮的水晶。春花烂漫,夏蝉唧唧,秋实累累,冬雪皑皑。
这些都是她年少时最明媚的记忆和时光,是她心中最开心快乐的天地。如今她就要走出这里,离开这座世外桃源,走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就此与过去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告别,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真正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