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谷初秋的午后最适宜午睡,慵懒地躺在榻上,沉浸在梦中无法醒转。秋风清凉舒爽,周遭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淡淡桂花馨香,鬓边发丝在脸颊侧轻柔拂动。风过留痕,万叶随风倾倒发出沙沙声响。梦中她似乎能听见当中某一叶轻悄悄地脱离了枝头,缓缓坠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轻薄的锦被轻轻盖在身上,不冷不热刚刚好。纱窗倩影,暗香浮动,鸟鸣山幽,意识缓缓清晰。
沈玉茗迷迷蒙蒙地想,为何柔桑还不来唤她起身梳洗,午后还有课,去晚了师尊会不会生气?
她幽幽睁开眼,头顶素白纱帐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式样。记忆陡然聚拢,她才想起,这里不是惘然谷。师尊再也不会因为她迟到生气了。她怅然地长舒一口气,鼻子一酸,眼中温热,有东西向外涌。
恰巧此时,门被推开,两个青衣女子跨了进来。沈玉茗躲在被窝里偷偷摁了摁眼角,主动从床上撑起身子。
见她起来,其中一个女子惊喜地跑上前拉开纱帐,“玉茗姐姐,你醒啦!”
沈玉茗见是李瑾,她身后跟着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女子穿一身青色素衣,头发挽着一个简单的圆髻,髻上绑一根青色发带垂在脑后。衣着虽然简朴,但透着一股文人雅士的儒雅气质。
“这是哪里?”
“鬼谷书院呀,我们进来了。”李瑾话语间带着几分雀跃。
“这是咱们的陈如芸师姐。”李瑾拉着身后这名眉清目秀的女子说道。
如芸师姐生得白净,细眉小眼,圆颌高鼻,唇色浅淡,微微一笑便如山泉般温柔清冽。
“如芸师姐。”沈玉茗直起身,朝她颔首。
“你别动,你过山洞太劳累,后来又掉进寒潭,身体还未完全恢复,需要多多修养。”如芸师姐伸手摁住沈玉茗,含笑说道。
“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了?”沈玉茗见只有李瑾,关切地问道。
“玉茗姐姐你放心吧,他们都没事,大家都顺利到了鬼谷书院。这个时候,可能大师兄陪着他们在书院里四处逛呢。”
沈玉茗望向窗外,“这是什么时辰了?”
“我们是昨天下午进到书院的,现在已经是未时二刻了。”
“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她喃喃道。
紧接着沈玉茗腹中如雷鸣般咕噜作响,仿佛在赞同自己口中话一般。她脸不禁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肚子。
李瑾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以拳击掌,“哎呀!差点忘了一件事,玉茗姐姐你稍等,我待会儿给你送吃的过来。”说完飞也似地跑了。
沈玉茗看着李瑾风风火火的背影与如芸师姐相视一笑,两人这一笑顺带冲破了不熟悉带来的尴尬。
她开口道,“师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如芸师姐笑着朝她眨眨眼,“你掉进去的寒潭就在书院广场前,所以你是被冲进来的。”
沈玉茗害羞地一笑,想不到这位一本正经的师姐也会开玩笑。
“剩下的人都平安上了岸,从山上下到书院广场上的。”玩笑归玩笑,如芸师姐解答了沈玉茗心中的疑惑。
沈玉茗想起了自己晕过去的前一刻,面上却欲言又止。
“他们下过水,都没有受凉吗?”
“你掉下来的动静太大,还有一位白衣公子把你从水里捞起来,书院有同窗看到你们了,所以赶紧有人过来接应。你放心,他们从山上下来的距离不远,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公子和小姐,一碗姜汤下去,什么事也没有。”
“你们都看到了?是有位白衣公子救了我?”
“是呀,是那位白衣公子把你从深潭里捞了起来。”
“那潭水那么深……”
“无论你掉得多深,我都能拉住你。”当先雪白衣角一扬,门口转出颀长优雅的身影。
桂子飘香,在他身后零落轻扬,淡雅绝尘,一如他嘴角永远挂着的浅笑。他抬头看向她,眉若远山,目如深渊,遒劲的肩线,挺拔的身姿,如山岳般深沉幽远。
刹那间,沈玉茗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见他的面,他看起来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心中莫名扭捏起来。
李泽渊款步走近沈玉茗的床边,手中端着一盅粥。
李瑾语带兴奋地说道,“这可是小王叔亲自煲的粥,一直煨在火炉上,就等你醒来能立即吃上。”
沈玉茗眼睛放在他手里的粥上,并不敢抬头,柔声道,“谢谢!”
不知何时,李瑾和如芸师姐已经离开。
“我喂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
沈玉茗伸出手想接过他手中的碗,却不小心碰着了他的手。气氛陡然僵硬而凝固。
沈玉茗硬着头皮,强忍着内心的慌张,默默地端起粥喝了两口。
沈玉茗抬头瞄了一眼面前之人,然而对方也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前看着她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