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宁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端王的时候。那个时候，端王虽然受了腿伤，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的伤，不是很重，太医也来瞧过，说好好敷几贴药就会好转。

也不知怎么的，端王的伤恶化了，好些天，伤口都不能愈合。太医用了许多法子，等到伤口终于愈合了之后，端王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能动了。

一个残缺的人，如何能上战场领兵杀敌！

端王性情大变，不再舞刀弄枪，变得像个文人，而不是一个将领。王景略也在一瞬间，长大了。

这是王家的一劫，也是王景略成长的开端。现在，王景略能独挡一面，也是因为端王的巨变。

周元宁和王景略讲的那些话，有隐瞒之处。她选择去江南，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季青临。

周元宁还记得，五日前，当她刚得到江南水灾的消息，季青临就出现在重华宫内。

季青临一副熟稔的样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坐下。

周元宁道，“国师怎么贵步临贱地了？”

季青临笑着说，“殿下这是不欢迎微臣了？”

周元宁道，“国师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季青临道，“微臣要是没这点本事，怎么协助殿下，登上高位？”

周元宁也不想兜圈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国师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季青临道，“殿下，江南大雨，您知道了吧？”

周元宁道，“孤也是刚得的消息，国师的耳报神倒是灵通。”

季青临道，“微臣知道的也不比殿下早多少。”

周元宁道，“国师何必自谦？”

季青临笑了，“微臣的确有些途径，不过，比不上殿下的路子宽。”

周元宁道，“国师到底想说什么？”

季青临道，“殿下，您不觉得，江南的大雨，是件好事吗？”

周元宁讥笑道，“国师，江南大雨，百姓受害，你跟孤说是好事？”

季青临道，“殿下，您现在，再呆在京中，怕是会出事吧。”

季青临的意思很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周元宁的女子身份越来越难掩盖。能远离京城，不失为一个选择。

周元宁道，“孤就算到了江南，也不过一段时间，早晚都要回来的。”

季青临反驳道，“不，这次，殿下可以一直呆在江南。”

周元宁的心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意思？”

季青临道，“殿下应该早就察觉到，陛下的变化。”

周元宁看着季青临，等他继续说下去。

季青临接着说，“不妨告诉殿下，陛下的身子，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周元宁的心有些颤抖，“不会的！”

季青临很自信，“殿下要是不信，老天会给殿下答案。”

周元宁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季青临道，“殿下，国师这一脉，有许多密法，治疗殿下的法子，也是出自于此。”

周元宁道，“孤一直没问，国师这次回来，父皇到底知不知道？”

季青临笑得很大声，“微臣以为，殿下都忘了这件事了。”

周元宁道，“国师倒是说说，你是避着人，还是光明正大？”

季青临逐渐缓和下来，“微臣这次回来，是陛下的意思。”

周元宁道，“父皇找你？”

季青临的声音带着神秘的气息，“那个孩子，陛下是真的很满意。”

周元宁明白了季青临的意思，皇帝之所以找到季青临，是因为那个孩子。

周元宁道，“父皇都说了什么？”

季青临摇摇头，“人都死了，殿下知道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当不知道吧。”

周元宁也不想在这上头纠缠，接着问，“国师还能在京城呆多久？”

季青临道，“微臣其实应该早离开了，现在，微臣还在宫里，也是拖殿下的福。”

周元宁有些不明白，“此话，怎么说？”

季青临道，“陛下去了避暑山庄，这宫里的侍卫也少了不少。这些人，又有一大半，都在殿下这里，微臣的住处，更没有人在意了。”

周元宁道，“这么说，还是孤给你的机会？”

季青临道，“这是自然。想必，殿下在这段时间里，也做了不少事吧。”

周元宁仔细看着季青临，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季青临的手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他真的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周元宁情不自禁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国师，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季青临道，“殿下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太多，您只要记住，接下来的两年，是最关键的两年。”

周元宁的声音很悠远，“还有两年的时间。”

即使季青临不说，周元宁也能从皇帝的脸色中得到答案。自从那个孩子死后，皇帝很长一段时间里，身体都处在一个危险的地步。即使后来稍稍好些，可是底子已经亏损，再加上章协也死了，一时也补不回来。

要是皇帝能好好养着，或许还能恢复。可是，这段时间，他都把事揽到自己身上，这样劳心劳力，如何能恢复？

可是，就算这样，周元宁也不会想到，季青临竟然会直白地说出两年这样清楚的时间。

季青临道，“殿下是聪明人，只要这两年，陛下找不到您的错处，您就能登上大位。所以，此刻，去江南，是您最好的选择。”

周元宁道，“国师考虑得可真周全。”

季青临道，“那微臣就谢过殿下了。”

季青临的话，像往平静的湖面丢下的一小颗石子，石子虽小，可当石子触碰到水面的时候，平静的湖面，还是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她已经不能再犹豫，只能大步地往前走。

朝廷商议了许久，都找不到一个好人选。这个时候，北疆又出了事，皇帝急得焦头烂额，只好让王景略先去北疆。

临走之前，王景略最后一次来到重华宫。他有些感慨，“你说我会去北疆，我都没想到，会这样快，我总以为，得入了冬，北疆才会有异动。”

周元宁道，“江南的水灾，大周知道了，北狄肯定也知道了。这个机会，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趁着大周抽不出人手，这个时间出击，不是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