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冰到底还是依着仇酒儿的话睡下了。他现在被仇酒儿吃的死死的，更别说他心里根本抵抗不了和仇酒儿同床共枕的诱惑。 一张床，两个人相对而眠。 玉冰一开始还强撑着睡意，凤眸盯着仇酒儿瞧；但看到仇酒儿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他也实在忍不住了。 一夜天明，先苏醒的竟是仇酒儿。 看天色应该还不到卯时，仇酒儿俯身到玉冰耳边轻轻唤道，“学长？” 玉冰的呼吸依旧沉稳，丝毫不为所动。 仇酒儿微微一笑，心里觉得这样更好，也没有再唤他，而是自己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床边。 一双素白的脚垫在地上，双腿一点点使力，果然一阵扎心的疼痛传来。 她全身的皮肤都像是新生婴孩的一般，就算是用手使劲按一下都要留下红痕，更不要说去支撑她全身的重量了。 仇酒儿深吸一口气，扶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 她本性坚韧隐忍，鬼棘魔藤寄生时她都可以忍着一声不吭，更不用说现在了。足下仿佛是被千根针扎着一般，每一步更像是走在指压板上一样，还没走两步，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但仇酒儿只是深吸气，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出去。 这倒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看清空幽竹林和这座仿佛是仙境中的竹屋全貌。 正当她看得出神时，身后传来玄女老太的声音，“小姑娘，你醒了。” 仇酒儿赶忙回身，弯腰作礼道，“老前辈，早上好。这些天多谢您的医治照料了。” 玄女老太摇头，“治病救人乃是牧师本分，要谢你就去谢把你带到这里的二小子吧。” 玉冰在玉氏嫡系中排行第二，他还有个亲哥哥，所以被玄女老太称‘二小子’。 仇酒儿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我听二小子说他曾得罪过你，怎么，事到如今，你依旧不肯原谅他？” 仇酒儿一惊，赶紧解释道，“玉冰学长得罪过我的事，和他两次救我性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我早就原谅他了，只是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说着她看向她的手，那是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白里透着健康的粉，细腻、光洁、无瑕，皮肉的软和骨的硬截然相反，就连她自己摸着都感到流连。 不只是这一双手，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是这样子的。仇酒儿从前的皮囊虽说也算诱人，但那里比得上现在的十分之一。就算她的五官也就只能算是清秀，但单她的身段和肤质就足够勾引这天底下绝大多数的男人了。 从重度烧伤到短短八天内恢复成现在这般样子，要花费多少天地宝材？这肯定不是像上次那样简简单单的一颗春雨回生丹就可了事的。 仇酒儿苦道，“这般再造之恩，我恐怕一生都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玄女老太一听这话大奇。在她心中像仇酒儿这般天赋的人，怎么可能甘心‘以身相许’？他们大可以以自己将来的实力为筹码啊！ 不过老太还是试探着问道，“哦？二小子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你会甘心给他做小？” 仇酒儿面色微凉，“不是我甘心不甘心，是我只有这个可以抵给他。” 她不会长留在清泫大陆，也不可能与玉冰结为连理；如果余下两年将身体给了玉冰就能还清这份恩情的话，仇酒儿别无选择。 不涉及性命的，不深追究；欠人家的，定要还清。 这就是仇酒儿为人的准则，是邪修仇酒儿为自己定下的修心之道！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她这一生，只追求四个字，那就是‘问心无愧’！ 如果在她几年后离开时，欠下玉冰的这份恩情她只当不知道，拍拍屁股就走人，那玉冰必然会成为她心中一大‘愧’！久而久之，玉冰就会成为她的心结，进而衍化成心魔！ 一定要还，无论还什么，这份救命之恩，她都要还！邪修染上心魔就跟染上毒品一样，那是一个邪修灭亡的开端。 而她，要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玄女老太是不太懂仇酒儿的脑回路，但她看仇酒儿的神色语气，心中也暗叹事情不妙，便赶快转移话题道，“那姑娘若是不想报恩之事，觉得我家二小子为人到底如何？” 不考虑报恩？ 那双幽深含情的凤眸一下就出现在仇酒儿的脑海中，她支支吾吾地半天才说道，“玉冰学长……他，他自然是极好的。” 玄女老太松了一口气，心想二小子还是有些希望的。 “姑娘，二小子虽然有所谓的未婚妻，但他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自你被送到我这里，一共八天，他日夜不眠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你，就连劈柴烧水扎围栏这般从来不曾做过的苦活都做了一通。他富贵出身，自幼习得百般武艺，但偏偏没学习过如何讨女孩子欢心，只懂得把人放在心窝子里小心翼翼地护着。老婆子说这些话不是为了给你施压，让你回报他的恩情，只是想告诉你，那小子是真心爱你护你的。等你活到老婆子这个岁数便知，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真心。姑娘，修炼者的一生很长，但心受了磨练，很快就会老了，很快就不会动心了。老婆子是不清楚你在顾忌什么的，但你好歹给二小子一个机会，试着去接受他给你的好，试着去、爱上他，而非以身相许。” 仇酒儿看着冉冉初升的朝阳，眼神已经凝固了，就连玄女老太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试着去爱上玉冰么？ 不行，仇酒儿，你要想清楚，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你是伊西斯圣教的圣女伊尔黛，你是吞噬天地的邪修仇酒儿，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都是致命的。与之相比，莫麟姬都变得无足轻重。 如果玉冰知道你是伊尔黛、知道你是邪修，那他还会爱你吗？ 仇酒儿猛地打了个寒颤。 “酒儿？！” 一条做工精致的大氅适时地披在她身后，接着那人便急切地挪到她身前，着急地把系带全部绑紧。直到仇酒儿周身严严实实地被大氅裹严实了，他才抬起头又唤她，“酒儿？” 仇酒儿失神的眸子这才重新聚焦，看着玉冰眼里盛满的担忧，她提气精神笑笑道，“玉冰学长，你看我都可以站起来了。学长？！” 玉冰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朝竹屋里走去。 仇酒儿被放在床上，看着玉冰紧锁着眉头去倒热水、温手巾，然后蹲在她身前，一本正经地给她擦起脚来。她在外面的青砖上站了好久，脚都被染得冰凉。她自己没发觉，可玉冰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擦干净了还不满意，非要把自己的衣襟掀开，用体温去给她捂暖才满意。 “想出去怎么不叫我。” 仇酒儿心里泛着暖，勾着唇调戏他道，“我叫你了啊，叫了好多声呢，你都没起来，我只好自己出去了。” 玉冰果然不吱声了。心中那点儿恼怒全变成了自责，凤眸里碎得泛滥的忧伤看得仇酒儿心中一痛，赶紧又笑着玩笑道，“我骗你的，根本没叫你，是我自己溜出去的。就在外面站了站，不会有事的。” “下次……别这样了。” 仇酒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过了约莫半炷香工夫，玉冰这才把已经回暖的玉足放开，视线沿着那双大半都赤裸在外的白腿快速向上，划过仇酒儿雪一般的颈子，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 “还想出去看一看吗？” 仇酒儿眼神一亮，“可以吗？” “可以，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一听这脉脉深情的话，仇酒儿脸色微郝地偏过头，转移话题道，“我都还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呢。” 玉冰这时拿出一双毛绒绒的鞋正在往仇酒儿的脚上套，一边回答道，“这里是碧川山脉的天水峰，距离碧玉城大概有万里之遥。” 万里？！ 碧川山脉的中央山系？！ 碧川山脉仇酒儿可早就知道了，有着玉氏堡垒之称，这一系的山脉里面听说藏了无数玉氏的重宝，但也被玉氏布置得险恶至极。外人别说是进到碧川山脉中了，接近到十里附近就会被护山大阵绞得粉碎！ 如果没有玉冰，她仇酒儿这辈子也进不来。 玉冰这给仇酒儿穿好鞋，又拿出一件外套来给她穿上。衣服和鞋都不像是女装款式，穿起来松大得很，但胜在材质软滑，贴在身上不会留下痕迹。像是仇酒儿虚荣中的校服，现在给她穿着，只怕马上就会刮出红痕来。 “慢点走，手给我，来。” 玉冰在前，仇酒儿在后，玉冰倒着走，仇酒儿正着走；仇酒儿的一双小臂都架在玉冰的胳膊上，身上的力量卸下去一些后，走路也轻巧了许多。虽较正常人还是慢了很多，但好在玉冰也足够体贴。 两人慢悠悠地走出了空幽竹林，竹林外可就没有青砖铺路了，仇酒儿的脚踩在凸起的岩石上，顿时一阵刺骨的痛传来，当下脸色一白。 玉冰关切的声音响在头顶，“酒儿，我抱你回去吧？” 仇酒儿只是咬着牙摇头，继续迈步。 这般孱弱的身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完全？ 话说仇酒儿这般拼命地走，其实也没走了多远。两人从天水峰腰出来，走了近一上午，还没走到山脚。山里的气温低，天水峰的寒气又格外重，但仇酒儿的额头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她浸了整整五天的异水，又吃了许多的宝材，这时流出的汗都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晌午时土地中的湿气往上返，玉冰只觉得泥土气息间仇酒儿身上的甜香气息清晰得很，一时间三心二意起来。 正巧这时仇酒儿抬头看他，一双湿漉漉的眼好像会说话一样。 还没等仇酒儿开口，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就迅速接近，轻轻浅浅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 是夜，仇酒儿已经睡着了。玉冰在竹苑中负手而立，唇边挂着笑，黑衣戴银辉，仿若谪仙般飘逸。 “喂，小子，你这两天可没再做什么登徒子之事吧？” 问话的当然是毫无声息、身法无形的玄女老太。 玉冰闻言轻咳两声道，“自然没有。” 老太重重冷哼一声，“混小子，你骗谁呢？！” 玉冰心中极其诧异玄女老太怎么可能知道他中午吻了酒儿额头的事；可除去这件事，抱抱小脚之类的也算不上登徒子的行径啊！就连同床而眠，也真的只是睡在人家边上而已。 玉冰沉默不语，玄女老太就明白了，这完蛋玩意，还真干了什么事了！ 玄女老太无奈道，“我老太只是试探你罢了，没想到你还真做了。唉，我知道美色当前，你忍得不容易，但这种事，你以后万万不可再率性而为了，听见了吗？” 玉冰迟疑，半晌才回道，“可我中午……吻她额头时，没感觉到她有不情愿的意思……” 玄女老太大汗，心想你这傻小子也太没胆量，吻就算了，连姑娘的嘴唇都不敢碰。不过这样也好，好在还没酿成大祸。 “别说是亲个额头，你就算是现在去强要了她的身子，她都不会不愿意！” 这下可给玉冰雷了个彻底。 “我今儿早晨与姑娘谈了几嘴，看得出她是个有故事的。她的想法也与一般的少年天才差得很远。你记住，在她心里，恩义是与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这姑娘，视恩情之重甚至远超过贞洁！她心里记挂着你两次救她的恩情，恐怕你现在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她现在若是答应接受你，那是出于是恩情，而不是爱情！她对你，确实有几分情意，但别说是爱，只怕离喜欢都还差一些！你要是还想要人家姑娘完完整整地爱上你，就莫要再做那些过分亲昵的举措了！” 玉冰脸色苍白，他还以为酒儿心里已经对他有些好感了，才不会拒绝他的吻，可是竟没想到是出于恩情。 这个傻姑娘，难道别人对她有恩，她也要以身相许吗？！ “不过你也别怕，只要你持之以恒地待她好，她的心早晚也是你的！等到她真真切切地爱上你了，你还不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 玄女老太看玉冰脸色极差，继续出言劝慰道，“她这般重恩情的姑娘，肯定不是个铁石心肠的。有道是好女怕缠郎，你往后多往人家姑娘身边凑一凑，多献些殷勤，我老太向你保证，她坠入情网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