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市,烈士公墓。
阳光炫得刺目。
薄衾捧着一束花来到陵墓前,墓碑上的男子,笑得阳光灿烂,一如最初相识的那样。
耳边传来小兽般呜咽的哭泣。
女孩儿很小,脑后绑着一个高马尾,哭得纤细的身体一颤一颤的,单薄又瘦弱。
“简简,别哭了,你爸爸他……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这安慰,毫不走心。
薄衾脑子里突然想到前两日自己接到好友的最后一个电话,也是临终遗言。
“薄衾,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我这次没能回来,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女儿,她叫简郸,小名简简。”
是好友简骋嘱托他照顾的女儿。
“你是?”
简骋姑姑咋然看到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疑惑的问。
众人视线看过去。
简骋并未跟家里多说,薄衾这个人,因为简骋当初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跟家里闹了分裂。
薄衾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镶金嵌玉的那种世家公子,简骋的堂妹们,双眼放光,眼睛恨不能就这么粘在他身上,扒拉不下来。
薄家男人,一水儿的高冷孤傲,跟旁人氛围格格不入。
薄衾并未理会多余的人,走到一直哭泣的小姑娘身边,半弯下身,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小姑娘抬眸,一双眼睛通红得不成样子,且高高肿起,她想说话,但是哭得太久,喉咙整个要烧起来一般。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的看着身边突然出现如天神般的男人。
薄衾自我介绍,“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叫薄衾,来自帝都,你可以叫我叔叔。”
小姑娘眼泪啪啪的掉,垂着脑袋,抑制不住的哭,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亲人照拂的孩子,连根杂草也不如。
这些年,爸爸跟她相依为命,跟简家的人没有联系。
但是爸爸出任务意外过世,通知了简家的人之后,他们更关心的是,简骋买的房子怎么分,银行的钱怎么分,没有人告诉她,她该去住在哪儿。
爸爸死了,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也没有了。
她知道爸爸不喜欢她哭,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爸爸说,女孩子总哭,也不好。
她不想让爸爸失望,但是她忍不住。
“这位先生,你是我们家简骋的朋友吗?”简骋的大姐不死心,走上来问,一双倒三角眼睛,写满精明算计。
简骋死了,留给小丫头一套房,96平,不大,位置却很好,卖个两百万,不是问题。
简骋的战友说,如果想要拿到房子产权,那么就必须善待小丫头,但是这丫头今年才十岁,养大了还有好些年,白吃白喝吗?
简骋的姐姐妹妹都不愿意,这就是个拖油瓶,谁愿意让她吃白食。
而且没想到,简骋一个人养大小丫头,居然给小丫头留了二十几万的存款。
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嫉妒。
现在这个人自称简骋朋友,那么她倒是希望他赶紧将野丫头带走,这里的一切,跟野丫头都没关系。
薄衾并不看她,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手绢递给眼睛红肿的简郸,他手绢上一朵兰花栩栩如生。
简郸一愣,侧眸看着他,抽泣了几声,一开口,喉咙像是冒烟一般,撕裂得难受,“叔叔……”
“别说话,护着点你的嗓子。”
薄衾打断她,视线移到简骋的遗照上,“简骋,我来看你了,如你所愿。”
我照顾你的女儿。
“这位叔叔,你是我舅舅的朋友吗?”
孟秋秋一脸羞涩的上前,眼睛搁在薄衾身上,怎么都收不回去。
声音矫揉造作。
简骋大姐简洁,最是明白自己这个女儿的心思,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准备将人拽过来,这人一看就是高干子弟,能看上她们这样的人家吗?做美梦不是不行,但是做高不可攀的美梦,就是不行。
况且人家不是说了,他是从帝都来的吗?
那是什么地方?
人家不都说吗?
别在帝都跟人比官大,也别在沪城跟人比有钱。
可以说,在这件事情上,简骋大姐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某些权贵,高攀不起。
薄衾没理会孟秋秋,却听到耳边传来猫儿叫的细小微弱嗓音,“你是衾叔叔吗?”
薄衾微不可查的点头,“是,看来你爸爸提过我。”
简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哭了起来,抽泣着将话说完,“两天前,爸爸,爸爸给我打过电话。”
简骋执行任务之前,跟简郸通过电话,简骋在电话里笑得温暖而和蔼,跟简郸说,“宝贝,爸爸这次回来,就会转岗,到时候,爸爸就每天陪着你,好不好?
到时候,爸爸带你去找爸爸的一个好友,他叫薄衾,你衾叔叔。”
当时她满心欢喜,爸爸要回来的,但是却不曾想,爸爸是一去不回,她所有的美好梦想,都在得到爸爸的死讯之后,决堤。
只有薄衾,在记忆深处,有了回响。
薄衾了然,看来,简骋出任务之前,就知道自己会凶多吉少。
薄衾伸手在小姑娘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以后,我照顾你,我答应过你爸爸的,照顾你到你成年。”
简郸不说话,只是哭。
不管谁提供照顾,那都不是她的亲人。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以后这世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再也没有人会像爸爸那样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