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倾顺着绝杀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墙头一个鼓鼓的小人儿,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无,去把少爷带下来。”现在最要命的是他,这个人,真是乱来啊。
顾言倾取出随身的针包,解开绝杀的衣服,萧景御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三两步上前,拉住了顾言倾的手,双眸冒火,直勾勾的盯着她,无言的抗议着。
“放手。”顾言倾的心里憋着火气,她现在没那么多的心思去理会萧景御的心情,她只知道她不能让绝杀就这么死在她眼前。
“放手?让你去看一个男人的身体?!我是你的相公,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还什么都不做?!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我做不到眼看着我的娘子和别的男人……”此时萧景御当真是乱了分寸了,只知道自己心里难受得很,他一向随心而来,现在自然也是如此。
“啪!”顾言倾狠狠的甩了萧景御一个嘴巴,整个人冰冷无比。
他要吃醋她都可以随他!可是也要分什么时候!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他知不知道绝杀不能死!她也不能让绝杀死掉!
这一巴掌,萧景御倒是冷静下来了,拉着顾言倾的手早就被顾言倾用力的甩开了,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媳妇儿背对着,继续截着绝杀的衣服,不由得蹙眉,刚上前一步,无便抱着顾言羽横在他面前。
他是影子,可是是个有思想的影子。他知道主子生气了,也很担心绝杀的情况,他也不希望绝杀出事,所以,他不能让任何人耽误了主子给绝杀的治疗。就算是自家主子的夫君,也不可以!
“让开!”萧景御眯着眼,冷冷的看着无,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家娘子身边还有这么一个雄性动物。
无沉默着,他是主子一个人的影子,影子不需要和任何人说话,不可以听从除了主人之外的任何其他人的吩咐。
顾言倾拿着长短不一的紫色玉石针,一根根的往绝杀身上不同的穴道扎下去。这是她当初招揽了周江之后,再去找他特别定制的,用了她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也是她最珍视的一套针,通常随身而带,却不常用。
“咳咳。”
“咳出来,把血吐出来。”顾言倾拍着他的后背,皱着眉,一身白衫染上了尘土也不去理会,甚至身上沾上了绝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而流出来的血,她也没有嫌弃分毫。
“主子……”后来看到自家阁主的信号而匆匆赶来的绝杀阁众人,看见自家阁主伤成这个样子,自家主子亲自给他疗伤,纷纷心揪得紧紧的。
“这里的所有禁卫军,格杀勿论!”
“是!”
顾言倾是真的动怒了。
“倾儿,住手。”顾旌仞皱眉,他虽然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于顾言倾下令格杀勿论还是反对的。
“大哥也要拦我吗?”
顾旌仞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非常的坚定。这些禁卫军很多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也许还有很多都是他们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同生共死过的,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丧命。他既然可以阻止,他就会尽力而为。
顾言倾沉默着,手上的动作不停,绝杀耽搁不起。他的内力已经枯竭了,她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谁伤了他,自行了断,我饶过你们的家人。倘若你们有所隐瞒,而被我查出来,你和你的家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绝情阁阁主,本就不需要有太多多余的感情。
所有禁卫军相视一看,纷纷不知该如何动作。让他们自行了断,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人?呵。也罢,我留着你们的命,等他自己回来取。你们要清楚一件事,招惹谁,也别去招惹一个杀手。橙衣,去通知红衣,开阳,摇光备轿,送绝杀回忘情谷。”
“是!”隐在暗处跟着顾旌仞的橙衣立马现身,担忧的看了绝杀一眼,没有耽搁分毫,转身就走。
等到顾言倾给绝杀上完了药,包扎好了以后,这才起身去看无怀里的顾言羽。
一张小脸因为几天连续不断的高烧而通红通红的,顾言倾眉头紧锁,微弱的脉搏,细小的跳动。
当年那种眼睁睁的看着顾言羽在自己眼前断了气的痛苦和绝望一直清晰的印在顾言倾的心上,那是她解不开的结。
仿佛是感觉到了顾言倾的挣扎和痛苦,顾言羽原本平静的小脸也慢慢的纠结了起来,好看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羽儿不怕,姐姐在呢。”顾言倾把顾言羽抱了过来,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低声温柔的在他耳边安慰着,似乎这样就能够减轻他的痛苦。
无默默地做回影子,萧景御无声的把顾言倾抱在怀里,给予安慰。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顾言倾靠在萧景御的怀里,偷偷的红了眼,微风吹过,扬起一方轻纱,露出那张微红的脸,萧景御的心跳都乱了。
“娘子,你这个时候不冷静下来,我小舅子该怎么办呢?他还这么小,是不是?”
顾言倾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又变成了那个冷静的顾言倾。
白衣起起落落,精致的轿子落在院落之中,慕容清风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高裘,还有一个慢悠悠,不紧不慢的中年男人,看样子还和慕容清风有几分相像,倒是也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御,师弟。”
“大师兄。”顾言倾抬眼看了一眼慕容清风,发现他面容疲惫,想来,这一路也是风风火火的赶来吧。“辛苦了,有劳费心。”
“清风。”
“你这是哪里话,你把羽儿托付给我,我却连他到底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是我学艺不精,有愧于师傅,有愧于你。”
“师兄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所以我不曾怪罪半分。只是还要辛苦师兄一趟,回趟忘情谷,帮我把绝杀送回去。”
“绝杀?”慕容清风心里一凛,果然出事了吗?虽然心里已经有些准备了,可是越过顾言倾再看绝杀,到底还是吃了一惊。这,伤的有些重,至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
“其他的我都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绝杀的内力。我了解他,他若是知道自己没了内力,一定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我想问问师傅,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帮他,哪怕是一点也好。”
慕容清风点头,“御,你帮我安顿一下我父亲和高裘,我争取半个月之内赶回来,最迟一个月。”
“可以。”萧景御自然会答应,毕竟慕容清风是他的好友,他又帮自家媳妇儿的忙,无论怎么说,这个忙他都要帮,况且,王府的房间那么多,不差这么俩。
“父亲,您暂时就在这里住下,等我回来再做安排。”
“你不需要休息吗?”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最心疼。
“绝杀的命,等不得,路上再休息也不迟。”
“那你多加注意。”
“月,从现在开始,你跟在师兄身边,直到师兄回来。”月也是个影子,是顾言羽的影子。
月现身出来,同样一张面瘫脸,可是却不是无的那种僵硬,更多的是高贵与冷艳。要说无是冰山,那么月就真的是人如其名,如月一般清冷。
“主人呢。”
“他不会离开我身边,你去师兄身边,在他回来之前,负责他的安全。”
“嗯。”月点点头,自觉的走到慕容清风身后。
慕容清风嘴角一抽,“你还是做影子吧。”他是真不习惯。
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下一秒就隐在了暗处。
“小心一点,把绝杀抬到轿子上,你们注意一点,当心他的伤。”
“是!”
开阳和摇光是她最放心的两个,所以这一次她要让他们两个都跟上,至少可以保证这一路上稳定的到达忘情谷。
“师兄切记,绝杀身上的银针不可动分毫。”
“我知道了,我会斟酌用药,配合你施针,先行给他调理。那羽儿他……”
“不会有事,我会让他好好的。”
“那就好。这小家伙突然这么低迷,我还真是不适应。”
顾言倾惨淡一笑,她也不适应,何止是不适应,简直就是太过害怕了。
“师兄一路保重。”
“嗯,放心,不用担心。绿衣,就托付给你了。”
“她本就是我的人,师兄还未下聘,我可不会同意她嫁给你。”
“待我回来,便下聘。”
顾言倾点点头,“那师兄可要记住了。”
“自然。对了,若是你想知道如今的顾氏一族的消息,倒是可以问问我父亲,他一直在家族里,对于那些事情了解的也比我要多上许多。如今的情形,只怕是霄央也不知道多少,他的了解应该也仅限于你父亲跟他提到过的那些。我言尽于此,要先走一步了。”
“多谢师兄,那我就不送了。”顾言倾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还不忘记塞了几个瓷瓶给慕容清风,“这上面都有标记,师兄应该知道该怎么用才是,我也不需要多说了。”
慕容清风接过瓷瓶,开阳和摇光已经把绝杀放在了轿子上,此时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离开。
待慕容清风坐好以后,轿子便以一种非常快速的速度,平稳的离开。
“紫衣,绿衣如何了?”
“胎像稳固,主子放心。”
“带她回玲珑阁。”
“是。”
“你负责她这一胎,前三个月要多注意。”
“是。”
顾言倾不再多留,冷冷的瞥了一眼周围的禁军,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顾旌仞担忧的神色之下抱着顾言羽就离开了。
顾旌仞紧随其后,倾儿不动那些禁军,他已经很知足了,至于那个人动不动他们就不是他能管的住的了,而且他不是没看到他伤的有多重。不过,现在,他更担心顾言羽,毕竟是他的弟弟,血脉相连。
“大哥不担心吗?”顾言倾在进房间的最后一刻问道。
“担心什么?”
“那些禁军。”
“你已经不动他们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不到。现在,是不是可以看看羽儿到底如何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有办法。”
她一直抚养羽儿长大,他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所以看着现在这种情况,再加上她方才把脉可以很明确的判断他现在的状况。
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往往会失去理智,失去冷静。
顾言倾给开了方子,让人拿去煎药,又找来凉水,兑上一坛子烈酒,沾湿了毛巾给他擦拭全身,从而让他的体温降下来。
安顿好顾言羽以后,她就把无留了下来照看顾言羽,她想去见见慕容方正,也就是慕容清风的老爹。
“大哥,你在这里还是去看四皇子?”
“我先看着羽儿吧,遥儿那边还没有结果不是吗,我不忍心去看……”顾旌仞言尽于此,但是顾言倾却明白他在想什么。
顾旌仞大好的时光都耗在了边疆,他见惯了生生死死,马革裹尸,残肢断臂。如今回了洛城,家国都是太平安稳的日子,所以不希望再看见那样的场景。萧遥身上的伤,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他当年在边疆的情景。曾经多少次他也命悬一线,身上累积了多少陈年旧伤,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就算是回来以后顾言倾曾经为他配过药膏,但是身上的伤痕还是有少部分无法抹去,这就是那些年的印记,是战场上的残酷,是他的功绩和成就。
其实那些年他是真的拼了命的在战场上杀敌,他曾经说过的,就算是拼掉这条命,也要守得萧渊的这万里河山,荣华富贵,一生长安。这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在用命来实现这件事情。
“那你先留在这里,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就让无来叫我,他能找到我。”
“好,你去忙。”顾旌仞虽然疑惑,这个时候顾言倾还能去做什么,不过他不会过多干预。
萧景御简直就是自带膏药属性,顾言倾走哪他就跟到哪。
穿过一道长廊,顾言倾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也知道萧景御就在她身后。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都冷静一下,然后好好的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谈我们还能不能过下去。”她答应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她真的觉得他很好,很对她的胃口,而且她会很有安全感,和他在一起,他会逗她开心,会帮她分担,虽然偶尔的小脾气,那也是因为吃醋了,还是她可以接受的。她不是为了凑合凑合才和萧景御在一起的,她是认真考虑过要和他过一辈子的。
但是,如果牵扯到原则问题,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所以,顾言倾觉得,还是在更大的问题出现之前,把话说开,说清楚,这样对谁都好。
萧景御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顾言倾,顾言倾没有反抗,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结果萧景御抱着她的双臂越发收紧。
有点痛。
顾言倾皱眉。
“本王说过了,在靖王府,妻为夫纲。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我会考虑,在我接受范围内的,我没有任何意见。如果我觉得有问题,我会和你说,我们一起商量,可好?”
妻为夫纲啊。
顾言倾有些傻愣。
这句话的确不是第一次从萧景御嘴里说出来了,他也一直都这么做的。
她从来不觉得萧景御是那么无用之人,毕竟战神王爷不是传言而已。这样一个人,那么不寻常的靖王府,自家大师兄真心相交之人,怎么可能会差?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收起他的光芒,默默地在她身后为她做着那些她考虑不周的事情,默默地为她收拾残局,默默地帮她清除障碍,让她能够发光发亮,能够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她应该满足的,顾言倾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