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些御医一起来的,还有一封顾旌仞亲笔所书的家书。信上所言,前段时间萧遥的伤已然托了慕容清风的福好了起来,在与东阳战事起时,皇上被下了禁药,原本也怕是不久于人世,不料慕容清风进了宫,说是顾言倾送了信给他,让他帮忙救命,然也断断续续的拖了一月之久才见好,如今也已经无碍,无须担心。再有便是江南瘟疫一事,朝中早已警惕,也知他们必要留在江南,只盼着他们能自己注意安全。年前的清修河道一事,皇上病重时已经让他们暂停了,开了春怕是就要继续了,关于右相一党,皇上有意一网打尽,南方战事一旦平定,还望能早日平定北方,尽快归朝,最后附上的便是眼下朝中的形势。
萧景御看完信后便给了顾言倾,自己冷眉以对。
他和萧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说这世上除了顾言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便也只有萧渊是他最为重要的亲人了,不,可以说,从小到大,萧渊都是他极为重要的亲人。
他自幼便是调皮捣蛋的很,性子偏活泼一些,没少做捉弄人的事,更没少闯祸,一向行事都是随心所欲,而萧渊则是不同,自他记事起,萧渊便是一副温文尔雅,死读书的刻板模样,颇为安静,不爱出去玩闹。但是每次他闯了祸,偏偏都是萧渊替他担着,承了父皇的责备,实在躲不过,萧渊也会跟着他一起受罚,虽然基本上都是他连累了萧渊。就这样两人长大,一直到夺嫡一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明面上却是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模样,最开始的时候,那种虚伪的样子,他好几次回了府都吐得不行。
再后来,一路走来,他手握兵权,一路护着萧渊登上那个位置,而萧渊更是看他作唯一的亲人了,也就宠着护着,容不得旁人说他半个不字。初登皇位,便有不少权臣谏言,明里暗里都在指他身负皇室血脉,却手中重权在握,劝谏萧渊收回兵权。
他还记得那一日在朝堂之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兄长第一次发了火,当场下了旨革了几个重臣的官职,又给了他左卫的兵权。当时的左卫大军刚刚收治,兵权掌握在皇帝手中,而萧渊却毫不犹豫的给了他。
那日退朝后,萧渊跟他说的话,他至今都记得。
“你是我亲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谁也不能毁了你。他们不是看不惯你兵权在握吗,那我偏要给你兵权。谁敢动你,我就杀了谁。”
萧渊从不是说说而已的,这么多年,他当真是将他护得很好,便是偶尔斥责几句,也是做给旁人看的。
可这些人,他们怎么敢!他们竟然敢动他这么重要的人!这个人还是他们的君王!
这么想着,萧景御的脸色也越发的阴沉了起来,不自觉的就连杀气都显露了出来。
“在想什么?”顾言倾看着萧景御渐变的脸色,伸手覆上他因愤怒而紧握的拳头,尽量的安抚他。
“倾倾,你怕我么?”萧景御强压下心里滔天的怒意,他那未曾来得及收敛的凶狠表情很明显的展现在顾言倾面前。
顾言倾觉得这一刻的萧景御有些不同了。
“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怕你?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便是杀人的样子,你也不怕么?”
顾言倾轻笑道:“那你见过我杀人的样子么?”
三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开始渐渐的显怀了,顾言倾身材纤细,便是如此也不觉得胖了多少,看上去身影依旧单薄。
“我啊,不喜欢杀人,我想也没有人会喜欢的。但是,我也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真是触碰了我的底线,我杀起人来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就如同当年的云海山庄一事,你应该也能看出我几分本性来。我虽然身上也有肃杀之气,但是也绝不会滥杀无辜。”顾言倾倒了杯水放在萧景御面前,继续说道,“只要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我又为何要惧你?我只知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一定是你受了委屈,受了欺负,那我说不定还会帮着你。御,你我夫妻一体,这世上若当真还有一人可以面对真实的你,那么请你相信,那个人一定是我。我们是同一种人。”
“我想杀人。”
“为何?”
“他们怎么敢,这么对皇兄!”萧景御双眸充血,表情也是狠戾无比。
顾言倾一愣,这样的表情,她曾经见过,在无殇的身上。
“皇兄既然无恙,那么收拾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因为此事想杀了他们,我不反对,因为他们该死,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但是御,此时不是时机。如今内政不稳,外敌猖獗,若是此时扰乱了朝政,那么便是给了外敌机会。”
“我知道,但是我不甘心。倾倾,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好。那就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们尽快回去。”
“嗯。”
如今大军所处的潞州城还算是安宁,只是不消两日,便传来了占了江南大半土地的汉州、汾州、江州,惠州和锦州纷纷传来时疫的消息,而临江以北暂时还算是安全。
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地方,顾言倾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全都是临江以南的州,难不成这次的时疫是与临江有关吗?”
此时帐中不仅是萧景御和顾言倾两个人,还有聚在一起对疫情愁眉不展众位将领,因为他们发现,这几州中还有不少的将士也纷纷染上了时疫。
“子真,我们的人下来了多少。”
“奉公子令,青媚带人日夜兼程,带了半数大夫下山,已经赶到江州。”
“半数,还真是不少啊,那臭小子可真舍得。这半数的大夫至少要培养三十年。”一身邋遢的老头子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听了子真的话,便开始吐槽霄央。
“老主人。”子真拱手道。
血月见这一老一少进来,也忙站起身来,“血月见过老主人。”
鬼医摆摆手,不甚在意的在血月让出的位置上坐下,潇雪则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给顾言倾行了礼,站在了鬼医身后。
顾言倾满头黑线,“师傅,三十年培养出的大夫,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吗?什么时候山上竟成了他们养老的地方了?您舍不得,我却舍得。倘若没有他们,青萧江南大半的地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行了行了,臭丫头,老头子可是亲眼见过这臭小子的爹登上皇位的,历了一朝,见识的也比你多。这点道理,老子还用你来说教?”
顾言倾耸耸肩,并不言语。
“你这也三个多月了吧,真要在这留着?”
“师傅,我是靖国王妃。”
“为师以为,你将他们叫下来,就应该明白,你的立场,不应该是靖王妃。”
顾言倾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鬼医,“弟子不明白。”
“在风澜山下大诏选主之前,绝不入世,这是规矩。”
“风澜山选择了青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