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穿了豆庐的心思,郭舜华恰时开口:“可即便如此,您这样拿出去,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是真迹。”
豆庐闻言狐疑,抬首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
郭舜华脸上虽含了淡淡的笑意,却依旧苍白羸弱毫无生机,只有一双微微湿润的眼眸宛若一泓清泉,盈盈流转。
“除非——”郭舜华话音一顿,也望向豆庐:“每一本上面都有达摩祖师赠与我的金石小印。”
豆庐阖上匣子,递给王嬷嬷:“我可以帮你递送消息,但是皇后会不会来,我可不保证。”
“成交。三日内,皇后一定会来。”
待豆庐出去,郭舜华由王嬷嬷搀扶着出去,倚在院中的竹榻上,遥望着远处那一角金砖碧瓦陷入沉思。
“阿娘,你在看什么?”
身旁少年郎的声音响起,她侧目望去,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庞隽秀,剑眉朗目,十分肖似记忆中的身影。
这样的儿子应该会得他喜欢吧,也许还能得那个女子的喜欢,如果她足够贤良的话。
“阿娘在看皇宫。”
女子一面伸口去喝少年郎递过来的药碗,一面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头。
“那就是把我们囚在这里的那位皇帝住的地方么?”少年偏着头望去,好奇问道。
郭舜华闭上眼:“是,皇宫是皇帝住的地方,那是天下最好的地方,也是天下最坏的地方。”
大凉皇宫。
昭阳殿里少年的哭泣声和女子的呵斥声同时响起:“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你年龄小身子弱,骑马射箭比不上你兄长母后不怪你,你的文章功课是顾学士亲授的,结果你连一篇简单的策论都写得文不对题,你说,怎么能由得你父皇生气?”
掌事嬷嬷才走到殿前,闻得里面的响动,止住脚步,问立在殿前的小宫女:“殿下又在训斥小殿下了?”。
小宫女屈身行礼:“是,小殿下因为没做好策论受了陛下训斥,殿下正在教导小殿下,嬷嬷还晚些再……”
话音未落,陈嬷嬷已经掀开帘子迈入殿中,望着端坐殿中头戴凤冠气的横眉怒目的女子和跪在地上身着锦袍哭的肝肠俱痛的少年止住脚步,敛衣参拜。
“殿下别气坏了身子,小殿下还小呢,过些日子再请名师仔细教导便是了。”
“他自己不争气,再有名师教导又有什么用?”
皇后一句话,让原本已经止住哭声的少年又哇哇大哭起来。
皇后抬手指了指眉心,陈嬷嬷会意上前替她搓揉起太阳穴。
皇后伸腿轻踹一下地上的少年:“够了,本宫最讨厌你遇事便哭,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嫡皇子,要有决断有担当,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罢了,你要是愿意哭,滚回你自己的殿中哭去吧。”
陈嬷嬷趁机给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会意起身连滚带爬逃离昭阳殿。
“殿下,其实老奴觉得陛下是看中小殿下的,否则不会亲自过问小殿下的功课,来日方长,殿下也不必过分心急。”
陈嬷嬷一面将茶碗递到皇后手中一面斟酌着开口劝到。
“本宫怎能不急呢,如今大战在即,前朝已经在讨论立太子了,”
皇后冷哼一声:“鲁王那个狗东西仗着自己年长几岁,成日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再加上杨氏那个贱妇从旁扇风点火,如今,陛下是越发不待见我们母子了。”
“这些本宫都不怕,本宫是陛下未登基时明媒正娶的嫡妻,玟儿是陛下唯一的嫡子,嫡庶有别,尊卑之分,古来如此。”
一直毕恭毕敬立在一旁的陈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殿下能这样想就更该宽心了。”
皇后将茶碗放下,语气幽幽:“可是,你知道今日大司徒私下同陛下说了什么么?他说百年来,燕赵梁魏皆亡于立嫡,乱世之中当立德才兼备的长者为嗣。大司徒的话陛下一项最肯听,本宫怎能还不着急?”
陈嬷嬷眉心一动,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皇后,悄声到:“殿下,这是郭十一娘托人捎给殿下的,送信的人说,她想要请殿下过去一叙。”
皇后展开字条“人知将死”的几个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皇后点头:“不错,是她的字。”
“殿下要去见见郭十一娘么?”陈嬷嬷问道。
见,当然要见。这个郭十一娘蕙质兰心,何曾做过无工徒劳的傻事?
皇后轻蔑一笑:“郭十一娘费了这番力气将纸条送到本宫手中,绝对不会是被幽禁久了临死之前想找个人谈谈心得缘故。本宫倒要看看这次她又想求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