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城门的大街上,一群人骑着马围着一辆拉着棺椁的马车缓缓驶来。
立在驿站窗边默默注视的仇怀安屏住呼吸,待看见马车上跪着的麻服少年,神色一松。
“我说,小郎君,城门快到了,你回去吧。”豆吩咐马车停下,令人押罗颉回去。
罗颉哀求着要再给母亲在磕个头,看热闹的人已经涌了上来,而对茶楼上仇怀安的弓也渐渐拉紧。
“大人,虽说这是城门口,可这看热闹的人……”一个守卫打量了下四周,凑到豆庐耳边道:“实在有些多啊。”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了么?郭十一娘殁了,她家人要在城门口散她生前亲抄的佛经祈福超度呢,待会儿我可得抢一张回去。”
“哪个郭十一娘啊?”
“还能有哪个郭十一娘啊?南程北郭,听过没有?就是那个写的佛经被达摩祖师称赞过的南阳郭氏女啊。听说她的字很值钱呢。”
“据说这个郭十一娘抄的佛经都在广安寺佛前供奉开光过的,放在家中可以消灾生财呢。”
“真的啊?那我等会也得抢一张家去!”
……
望着周围交头接耳的人群,豆庐察觉到一丝不安,脚下突然一滑,他咒骂了一声,上前抬脚狠狠一踹正俯首在地哀哀不起的罗颉:“赶紧给老子爬起来,滚回去!”
话音未落,身后嘈杂喧哗之声传来,另一支送葬队伍也吹拉弹唱向城门行来。
被钳制住不能动弹的罗颉透过婆娑的泪目朝城门望去,庄严肃穆的朱漆木门大开,门边坐着查验符节路引的官员,高耸的城墙上立着数位执剑配弩的将士。
坐在马车上扶着棺椁哭娘的赵二虎也眯起眼打量城门四周,同往常一样,早起入城的人正排着长队从一侧鱼贯而入,而从另一侧出城的人却寥寥无几。
看完城门的情形,他又将目光移到前面送葬的队伍上,豆庐已经吩咐众人停了下来,也看向他们。
两只送葬队伍越来越近,赵二虎伸手从背后猛一戳身旁的赵壮:“哭得再大点声。”
赵壮将头往棺上一砸,扯着嗓子哀嚎起来:“阿娘!你去的这般早,日后大兄打我再没人护着我了啊——”
赵二虎一脚将赵壮踹下车:“都是你这个不孝子将阿娘气死了!我今日就索性先打死你再给你和阿娘一起发葬!”
他说着也跳下车,追着四处逃窜的赵壮厮打起来。
避闪的,拉架的,哭喊的,赵二虎的送丧队伍很快在原地乱成一团。
豆庐机警地望着一切,他挥挥手,示意载着棺椁的马车先出城。
在罗颉歇斯底里的哭喊挣扎中,王嬷嬷趁乱掀翻棺椁旁随葬的箱子大喊道:“散佛经喽!这些都是郭十一娘放在广安寺佛祖面前开过光的佛经!”
围观的众人哄抢起来。
蜂拥而上的人群撞倒了几名守卫,罗颉趁着身旁的守卫一时手松,挣脱了钳制,拼命向人群中挤去。
“死老婆子!”豆庐从属下手中抢过鞭子,扬手一挥,将王嬷嬷和几个疯抢的人抽倒在地。
“打死人了!”混乱的人群叫喊起来。
“让开!再不让开统统抽死你们!”豆庐气急败坏跳上马,挥舞着长鞭驱赶着拥挤的人群。
话音未落,远处一支冷箭飞出,准准扎在他的喉咙上。
“不好了——杀人了——”拥挤的人群立刻尖叫着四散开来。
鲜血和长鞭一齐落地,随即被飞扬的马蹄卷起的尘土遮盖。
刘武黑衣蒙面立在当中一匹马上,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揽着胸前的白衣少年,大吼道:“小郎君,坐稳了,我们冲出去!”
说罢,一扬马鞭,马儿嘶吼着向城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