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泼皮赌钱吃酒眠花宿柳一向得意,见罗晞赢了钱便走心生不忿,又见她年幼面生且只带了一个瘦弱的小厮,就有意调笑嘲弄几句耍耍威风。
哪知竟会被罗晞反将一军。
要知道柳娘子可不是这馆中召之即来的寻常女妓,平日出行皆是仆从婢子环绕,哪是他能请得出来的。
更何况,柳娘子眼下正待着贵客,虽不知道这位贵客是谁,估计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
不过他若是拒绝么,确是要大大折损了颜面,以后还如何在襄州风月场中玩耍?
“便是奉上这美玉也未必请得动柳娘子……不过若是你同意我的赌法,也不是不可以和你再堵一局。”
泼皮望着玉珏上闪烁的温润光泽,计上心头。
“你要如何赌?”见到鱼儿上钩,罗晞来了兴致。
“我们摇色子定输赢,第一局我先摇,你猜,猜中点数算你赢;第二局我说点数,你摇,摇中点数算你赢,若是你两局都赢了,我便去请柳娘子,否则,便算你输,怎么样,小兄弟,敢不敢和某赌上这一局啊?”
“这……要赢,也太难了些吧。”旁边众人纷纷道。
罗晞将桌上的色盅推到那泼皮面前淡淡笑道:“好,我同你赌,你先摇吧。”
众人皆安静下来,伴着远处传来的一缕缥缈之音,色子在色盅内叮当作响,随即归于平静,那缥缈之音却渐渐变的婉转悲亢。
“好了,你可以——”
“一四一”那泼皮的话还没说完,罗晞已拿麈柄按住色盅,飞快地报出数字。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馆中的小厮上前将色盅揭开!
“真的是这三个数!”
“好啊!”
“太厉害啦!”
“居然真被你猜中了?”那泼皮瞪大了眼睛,还好,他长了个心眼,还有第二局,量谁也没有这样连续的好运气!
猜?罗晞鄙夷一笑,猜又怎么能猜中?
她当然是听出来的,她是怎么听出来的?还不是被她父亲虐出来的。
她阿娘虽然连个荷包都不会缝,却很有些为母的担当,早早请了技艺高超的绣娘教阿姐和她穿针引线。
她小时候那样活泼好动的性子怎能呆得住绣房?
当她举着被扎的马蜂窝一般的小手爬到最疼她的阿爷怀里撒娇打滚时,她阿爷凝视她红肿的胖手半晌道:“所以你是不想学绣花了,要跟着阿爷我学射箭?”
她当时只当阿爷要带她去军营里玩耍,便满口答应下来。
等到过几日她兴高采烈扛着特地为她制的小弓弩和阿娘阿姐挥手道别去了军营后,发现她实在高兴得太早。
阿爷告诉她,身为女郎,即便长大之后,她也不可能有力气拉得开远射的长弓,若是不到近前就被对方射中,即便射的再准也无用。
而要在自己拉弓前成功躲过敌人从四面八方射出的乱箭,光靠两只眼睛怎么够?
所以,她被蒙上眼丢在了旷野之中,然后……“嗖嗖”得凌空之音便在她耳边不断响起。
刚开始是树枝,后来是去了箭镞的弩箭,再后来便是寒光泠泠的暗箭。
罗晞握住扣在桌上的色盅,从怀中掏出刚刚那个小娘子送得绣帕蒙上眼睛,打了个哈气道:“该我了,你想要我摇个什么数?”
那泼皮看罗晞如此这般漫不经心举重若轻只觉得又气又恼又惧。
“你若能摇出个一柱擎天,我便服了你!”
“那便摇一个一柱擎天!”
“还要叠起来的每个色子最上面都是一!”
见罗晞答应的干脆,泼皮心生三分畏惧,又补充一句。
叮咚之声复又响起,众人皆摒气凝神,当远处琴音渐渐曼妙明快之时,罗晞将手中色盅停下,她解下绣帕望向伺候一旁的小厮:“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