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侍卫把马车牵来,罗淳开口道:“娘子请回吧,信我会带到。”
罗晞亦拱手向柳娘子道别:“明日我有些要事,无法来听娘子抚琴,他日有缘再会。”
柳菁菁莞尔一笑:“无妨,我柳菁菁虽然不才,谱不出什么好曲子,却自诩拨弦弄调无人能及,你对音律悟性极高,他日若得机缘再见,我教你抚琴可好?”
话虽然是对罗晞说的,说完却望向罗淳。
罗晞明眸一闪,不好,这位柳娘子莫不是相中她父亲想要委身进府为妾?
阿娘怀着弟弟时,有一次阿爷进宫陛下赏了两个美人,因是君恩拒绝不得便领回来做了婢女。
其中一个不知从哪里听说阿爷好习字,别出心裁地在洗笔的池塘边石头上提了一首情诗,第二日便被阿娘发卖出去。
她阿娘连御赐的美人都敢卖,柳娘子这般的青楼女子哪里是阿娘的对手?还是早些打消了她的念头为妙。
罗晞干笑几声:“怕是要辜负娘子的一番美意了。我手上练箭磨出了茧子,我阿娘说怕是抚不出什么好琴来了,来日我可以寻一位夫……人抚琴给我听。不过只能娶一位,我阿娘不喜男儿纳妾。”
柳菁菁强忍着笑意没有揭穿罗晞,回身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截泛黄的云锦。
她抚摸着绣于云锦之上的“再相缝”三个字,原以为是为了补窟窿才将逢绣成了缝,现在看来当是有意为之。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破锦可补,心伤难缝。原来这才是当年不愿谱完此曲的缘由。
柳菁菁将锦缎包好递与罗晞。
“这半首《再相缝》原是昭慧皇后当日所著,到底是你们骨肉之间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其中深意哪里是我一个外人能窥测的了得?此曲交与你收藏才不算辜负。”
罗晞听到柳菁菁大有深意的话大感惊奇,待要问个明白,便听见她父亲不耐烦的声音从马车上传出:“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上车,你是想领完你娘的板子再去领一顿军棍么?”
罗晞无奈,只得匆匆接过曲谱,施礼答谢后上了车。
马车渐渐远去,柳菁菁向身旁的如烟摇头赞道:“大都督的女郎,咱们主上的这位外甥女儿,可当真聪慧有趣的紧啊!”
说罢她又点头叹道:“也是,能入得了先生之眼的人,怎会俗啊?”
如烟一呆:“方才那位……虽然面庞清秀俊美,可是眉眼间英气十足,又是那样的装扮……难道不是位小郎君,居然……居然是位小女郎么?”
柳菁菁杏眼一瞪:“蠢货!那位郭氏夫人尚未携子归来,大都督如今膝下只有一位年方九岁的幼子,哪来得如此年纪的小郎君?若我猜的没错,那位小女郎便是他尚未出阁的幼女了。”
马车在空荡的大道上前行,暗卫和阿姝望着坐在一旁各有所思的两位主子,觉得匪夷所思。
大都督有心事沉默不语,小女郎何时变得这般安静乖巧了?此时不正是讨好卖乖以求免了毒打的绝佳时机么?
罗晞此刻么,有比毒打更惦念的事情,柳娘子说她和昭慧皇后骨肉之间血脉相连?
柳娘子的神色不像在说谎,这太令她震惊!
昭慧皇后她是知道的,那是南楚赫赫有名的开国皇后,算算年纪,应该是自己祖母的辈分。
她父亲是燕人,又是胡族,绝无可能和这位南楚皇后有什么关联。
她母亲倒是楚国人,楚帝姓姜,她娘江氏,莫非她娘是这位昭慧皇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