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城的最大的旒泰酒楼里,在最上面的一间厢房,陈国二皇子唐则披散着头发,丝缎搭不上香肩,松松垮垮地露出玲珑有致的美人骨,饶有意味地读着送来的信件。是昨日送来的,他现在心情不错,可看一看。
推门进来的侍女原本是想服侍他沐浴,但却见到他面色阴沉凝重,黑着的一张脸背对着日光,与身后的灿烂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说他是阎王殿里来索命的黑白无常,她觉得还不够,那是地狱深渊处来的恶鬼,能让人魂飞魄散。
主子昨日去皇宫了,今日应该心情会好一些,所以她才敢没有穆姜大人的吩咐就进来了,之前都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主子的心情并不好,可以说是糟透了,原因大概是,她进门看到的那封信。
站在原地,她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主子抬头用凶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才小心谨慎地迈着步伐走向前。
走进黑暗中,侍女示意他将被血染透的衣衫脱下,目不斜视,只怕她不小心看了一眼,一双眼睛就要没了。
木桶里装满热水,干净的衣物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侍女便行礼走了。
合上房门,走远了之后,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整个房间被雾气萦绕,唐则全身慵懒地躺在水里,双眼闭着,密而长的眼睫毛使他看起来像一头温顺的狼,“穆姜。”唐则唇微动,唤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穆姜听到,立即推门进来,抱剑道:“主子有何吩咐?”
睁开双眼,戾气不掩,唐则道:“跟新城的说,明日未时,旒泰酒楼。”
“卑职领命。”
慕容离是吗?有意思,想要跟他一起对付自家人吗?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出不来一个有情义的东西。
京城皇宫内,江雪坐着轿辇来到太和宫的门口,领着食盒,没让赵耳德出声,也没让宫女跟着,独自走了进去。
入眼的便是慕容昭在案前聚精会神地批阅奏章,直到江雪走到跟前才发觉,眉眼平了下来,说:“三伏天,你怎么来了?”
“赵公公说你没传午膳,我就带了点吃食给你。”江雪坐在后堂的榻上,把食盒放到榻上的桌案上,说:“有什么事待会再想吧,先把饭吃了。”
慕容昭笑着,收拾着案上凌乱的奏章,说:“他还真的多嘴,才这么一会功夫就到你的耳朵里了。”
“赵公公告诉我是对的。”江雪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在桌上,从始至终只看了慕容昭一眼,面上虽有笑意却如没有表情一般,语气平淡:“还好是夏天,不然饭菜怕是要凉了。”
慕容昭坐下来,吃着江雪布的菜,说:“朕是皇上,你还怕我饿着?”
江雪没回,只问道:“方才见你脸色不好,是离儿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离儿和靖王世子已查清新城盐事,现我将圣旨一下,他们惩处了新城污吏,不日便可回京了。”
“只是,靖王世子还想与陈国贸盐,我也准了,就是需要再耽误几日了。”慕容昭说着,就像是在谈家常事一般。
“不急,左右也就是八月底了。”江雪看着慕容昭,笑意深了。
“阿雪,你知道你愿意从冷宫出来,我有多开心吗?”慕容昭突然说。
江雪布菜的手顿了一下,眉间微动,随后扯开嘴角:“我知道。”
慕容昭看着江雪,说:“不,你不知道。”从出冷宫入住椒斓宫到现在,阿雪正眼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在躲避他的目光,或者说,她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