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仍死扒着窗:“你，给个痛快话。” 涂逸之眨眨桃花眼，笑得更加妩媚。 “我，还是没想好” “你他娘的何时能想好?” 涂逸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道:“要不这么着，你下回再买点伴手礼来乐坊找我。穿得好看些，别这样素，你那条进宫穿的石榴裙就不错。哦，对了，甜品里可别再下毒了。” 程青雀这才明白，这只死狐狸是在消遣她。她松了手，垂首默了片刻，然后忍不住狠踢了一下狐狸的油壁香车。 “哦呦。”涂逸之笑得更欢，提醒道:“你仔细，别把漆纹踢掉了，你可赔不起。” 青雀恨恨转身:“我就要有钱了。” “我知道。招魂是吧?”涂逸之对着她离去的背影道，“啥时候?我去看看。” 青雀扭头，瞪着他，恨不能立刻揍歪那张俊脸。 “啥时候呀？”见她不说话，涂逸之忖了忖道，“算了。料你也不敢让我看的。演砸了多丢人。” 青雀中招，冷冷道:“本月既望。” “哦，本月既望。期待风采。”涂逸之拱拱手，使劲憋住笑，这表情反而更加重了嘲讽。 程青雀也拱手还礼，眼里冒了火星，仿佛对面的狐狸是即将与她决斗的敌将，她行礼之后，就像个骄傲的将军那样扭头大步流星而去。 望着那个好玩的背影，涂逸之笑着摇摇头。 “本月既望，招魂，呵呵……” …… 到了“招魂”的那一天，青雀没有想到效果会那么好，往日空空荡荡的酒肆今日竟然高朋满座。不光市井女子，就连许多富户的闺秀也赶过来听她说这场书。 甚至好几个突厥国的使臣也赶来了瞧这一场热闹。 青雀正欣喜地整理皮影，准备演出，不防却被人夺过了手里的“李夫人”。 “这都是什么呀。丑出格调来了。” “青雀，你出风头怎么不来叫我呀。” 原来是涂逸之和左远道。 左玄还是那般“道骨仙风”。 狐妖今日也是盛装而来。 他没有穿汉服，别出心裁地穿了件花团锦簇的丝绸胡服。圆领袍子翻领穿着，领口的玄色与外头的花色映衬。腰上一条叮叮当当的蹀躞带。头上不曾戴冠，鬓处编了小辫，连着一头长发一起在头顶用玉簪束起。面上妆容十分精致，又与女式的不同，带了三分英气，目朗眉清，顾盼神飞，简直把人的眼睛也要晃瞎了。 “你这穿的才是什么玩意儿，不伦不类。” 青雀撇撇嘴，十分不屑。 妖狐也看她不起。 “最入时的打扮，你当然不懂了。很花钱的。” 他边说边又打量了一番手中的“李夫人”，然后自顾在那堆皮影里翻找了一阵，似乎没有收获才嘀咕道：“鬼东西，躲得还挺快。” “你干什么，不要乱翻，皮影如美人，百花滋养不可造次。” “噢噢。” 狐狸哼哼哈哈，根本不听她的话，也已经忘了自己方才的一个“钱”字，已经戳中了穷酸的脊梁骨，程青雀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我今日可是高朋满座。” “什么？”狐狸从翻找中回神，笑道，“哦，你当她们是来看你的。” 青雀一愣，重看那些女听客，果然都一个个翘首往狐狸望…… “谢我吧？”涂逸之得意洋洋。 “你……” “哎，”左玄见他们又要呛起来慌忙拉过青雀，笑道，“青雀，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学的这门手艺。” 正巧酒肆的店主石通和阮弦以及其他乐工也特地来与涂三郎打招呼。 阮弦的手里还是死死抱住他那把宝贝琵琶。 青雀看他们十分客气仿佛遇见财神的模样，更加郁郁。 “哎，”左玄用胳膊肘碰碰她，“都是弄钱嘛。别太较真了。” 青雀便也不再纠缠:“你怎么来了？也是来搭讪女客的?” “哪能啊？我是个清修的人，洁身自好得很。” “清修……”青雀冷笑，“清修房/中术啊？” 左玄不好意思地笑笑。 青雀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牙道:“你既然和老妖怪混那么熟?何必还要我去帮你问他去不去河洛?你皮痒了是吧？” “这不是你的面子大嘛。”左玄笑得更加讨好，小心盯着青雀就要举起的拳头，“这么多人看着。你给你自己，给上善天师都留点脸啊。我来，可不光是看热闹，那是来承担重责大任的。你看到那些闺秀了吗？要没有我罩着，都不敢出门。” “什么？”青雀有些听不懂，“又吹牛。” “嘿！我吹牛?吹牛是你养的。” “呸。我可不要你这样的儿子。丢人。” 他们在这里嘀嘀咕咕。 那一边，狐妖与众人寒暄了一阵，店主便又去招呼新来的听客，涂逸之却独独拉着“哑翁”继续闲话。 狐狸神采飞扬。 阮弦看着他，依旧沉默，虽然满脸堆笑，眼中却藏着提防。 忽然，涂逸之凑近了老头，瞥了瞥他的宝贝琵琶，笑微微低语道:“老师有所不知。我今日之所以来捧场，一半也是因为程先生。” “哦?”阮弦终于打破了沉默，笑道，“老朽还以为三郎也是来此找生意。” “就是生意嘛。”涂三郎笑得风流婉转，“程先生跟我相好已有段日子了，碍着面子才不曾说出去。” 阮弦显然一惊，诧异地看着他。 “先生看来……十分清高……” “只是看来，”涂逸之压低嗓子，笑得更贼，“一个女人，还是读过书的，努力赚钱只是为了僄倡，还把闲暇都花在床/笫之欢上，这种事说出去总不大体面的，所以……” 阮弦的老脸抽动着，狐疑地望着涂逸之好一阵，方咬牙道:“老夫知道。三郎有趣。同是倡优，自然要相互帮衬，守口如瓶。” “感谢老师周全我的生意。” 阮弦悻悻而去。 涂逸之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呵”了一声。方转身踱回了青雀与左玄身边。 青雀看他们嘀嘀咕咕了好一阵，便道:“你跟老师父说了什么？可别吓到人家。” 涂逸之只是笑:“哦。没什么。你不用怕。这个皮影么……也没啥大毛病，你说的不错，场子准能演火。管他是什么，也不会想害你了。你只管……哎呀……”忽然他似乎在楼上楼下的座儿里发现了更大的乐子，“招魂。这魂还真被你招来了啊。” 青雀顺他的目光朝观众席里扫了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由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