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东莱听云端这般说,心下也是一沉,眼不由的紧盯着车帘,手臂随向后去摸刀柄。
无忆的脸越发的僵白,云端的这位母亲究竟意欲何为姑且不论,单马轻车踏月而来,声音细绵幽幽含凄。暗夜之中的孤身女子,却让无忆从头到脚冰彻浸骨。有些对手,可以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打一架。而有些,只消远远看一眼便想逃跑,与对身高体型外貌全无关系!显然,云端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对手。
“牵连无辜?一见面便说这样的话,实在让为娘好生的伤心呐!”仍是那凄柔的声音,但话音刚毕,那头顶上空的黑马前蹄微扬,引颈向空微嘶,几人清楚的看到它那喉颈之间开始发光。一股明显的雷爆之力以那里为中心向四周罩漫,霎时间已经将他们身前身后团团包裹。
亮亮吓的吱溜一声便直接钻进无忆的襟口。这是来自于鼯鼠精的本能,他觉察到了极端的危险――对方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对手!
众人大骇,只觉一股强压扑天盖地。周遭的气流受到那颈间突涌的光波影响,有着极为细小的蜂鸣之声。这种声音普通的妖怪绝然听不到,但他们听到了亦不是什么好事。从这细微的蜂震之音便已经清楚,他们不管反应再快也好,也不可能避闪过对方这一招!只消那马甩头一喷,方圆一带无以幸免,诚如没人愿意知道自己哪天死掉一样。此时若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反倒不会那样的怕!
“母亲!”云端突然裂声大叫,那声音含了惧亦含了强烈的愤悲之意。嗓子都有些走音,像是走了气的皮袋子,在这黑夜里听来格外的毛骨悚然。随着他的大喊,那黑马亦已经抖鬃突上,颈脖突甩之间,众人皆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像是太阳直接滚到眼前,带出灼烈的通红瞬间将他们皆尽包裹!
如此近的距离,强灼的力量以催枯拉朽之势吞灭一切。强灼太盛,让无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在那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当死亡如此临近的时候,突然觉得也没那样的可怕!
生命有多漫长?生命有多短暂?有的生命轻若飞烟,有的重如山峦。但其实也都没什么分别,区别在于,有人安然阖目,有人至死难甘。她,又该算是哪一种?
预期的飞灰烟灭并没有到来,一股冷风袭来,缓解了那周身的灼痛,令无忆激零着睁开了眼。一切如旧,只是半空之中,多了一个身影!
“玉……玉叶大姐!”无忆失声低唤,玉叶凌在半空,确切的说,她脚下踩了一条根须,那绵如蛇信的须藤浮动在她的脚底,自下投身在茫茫林海之中。一身鹅黄色的轻裘,双手微展,而她面前的那诡异马车,连马一起让乱藤裹成一团。
云端和东莱显然也惊呆了,怔愕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几个小辈哪里得罪了尊驾,要如此大动肝火?”玉叶睨一眼身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
几人如梦方醒,无忆脚尖一点身子飘然后纵,东莱和云端亦立即跟上,转头狂奔。身子一动,无忆才登时觉得内衫全湿透了。
“好险,我以为死定了!还好玉叶大姐来的及时。”东莱一边狂奔一边惊魂未定的说,“云端,你娘也太凶了吧?怎么一见面就要打要杀?”
“她……不过是顶着我母亲皮囊的陌生人罢了!”云端微微咬牙,额间的青筋微微的暴起。
东莱一噤,没再问下去,转而看着边上的无忆:“玉叶大姐八成是一直跟着呢吧?上回她也跟着你们了?”
“我不知道。”无忆面无表情,每人心里都有难以承载之重,云端与她相处六年,他总是浅笑微微宁静若水,让人看了心安总觉得他没什么烦恼事。但原不是这样的!母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弄的一个明明母亲仍在世却偏要说她死了。另一个千里来寻儿,一见面恨不得就要他当场毙命!
“也不知玉叶大姐能不能打过她?”东莱紧紧扶着后头的刀柄,额上已经泌了一层汗,“这里荒郊野岭,咱们该往哪里跑?”
“跑的掉么?”幽幽含凄的声音竟就在身后,听得众人头皮发炸,胸间的气顿时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