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屋外不时传来弟子嘻笑调侃。屋内萧逸的声音低缓而清晰,绵沉如歌,与屋中炉内清烟袅袅,让无忆之前所看的那会迷神入境的图象越加于脑海立体,一同在无忆的心里堆积,盘恒不去。
她有些心神恍惚,不知何时结束了谈话,甚至连如何进的后院客房都已经记不太清楚。
脑中心里反反复复兜兜转转,纠结缠绕全是景大人的样子。惊艳绝伦是他的表象,功高盖世是他的传奇,无忆曾经也以为这就是全部的他。但实际上不是的,他同所有人一样,会懒洋洋的倒头便睡,天命九阶也难挡他天真无赖的梦游神虚。他也会受伤,她曾拧青过他的脸,咬破过他的嘴。他也有闹脾气耍小性儿的时候,急眼了就仗着灵力高强就把人挂在床顶上。跟人怄气能怄好久,非得七哄八哄才肯回还。
这些鸡毛蒜皮,此时却如此的清晰。那是因为,她的熟悉感都是因这些鸡毛蒜皮而起。在她猜测他与龙淮亲密关系的同时,其实她还想问一件事。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无稽,只难耐那理所当然的自然熟悉侵袭。
而现在,她却也没有机会再问。
景大人最后的安排,仍在记挂着她的安危。不知大人许给萧逸多少好处,让他收留她。给她找一个继续修练的所在,就算不再回云顶,也能照着她曾经的方向继续前行。她从未为他做过什么,他却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他防的是驻使府的人,水心然是慕向雨的手下。他是不希望慕向雨再从他的物品里找到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她与亮亮,东莱,云端,其实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妖,没本事成事,也坏不了什么事。便是有了乱子,慕向雨也不屑于理会他们。
但大人不希望云顶动荡起来时候波及到她,他根本就像是在抓紧时间料理自己的身后事,但桩桩件件,总不会忘记她。
她心里不断的在想,这一切都是无端猜测,或者没两天他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以前也常常不打招呼便消失好久,连金枝玉叶都不知他的去向。他以前也这样过不是吗?
无忆心神恍惚,直至亮亮伸手戳中她的眉心,她才霎时有些醒转。回神间见亮亮跪在凳上一张脸凑的极近:“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事你管不了。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我不许你再掺乎。”
无忆甩头错开他的指尖,低语,“当下我只是想知道,大人究竟去哪了?”
“去哪了你又有什么办法?便是你在那里练了六年,他待你不错又怎么样?便你有心为他出生入死,但你也没那个本事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个没良心的,但咱们替他跑这一趟,也算人至义尽了。”亮亮认真的说,“你刚才也听到了,舞阳也丢了一个。而且还是未来继承人呢,最后怎么着?不也认了?我看便回云顶去报信儿也没用,万一慕向雨再算计着篡权夺位,本来咱不掺乎他也不屑搭理咱们。要是咱可劲掺乎,搞不好一刀剁了咱们那才划不来呢!还有东莱和云端,人两位可什么都不知道。再连累他们,倒更没意思了!没准大人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咱们也用不着瞎担心,在这里呆几日看看情况再说吧?”
无忆长出一口气,点头道:“我再把大人留的东西细细看看……”无忆突然想起一桩事来,问道,“对了,以前在妖域的时候,你不是取了东莱和云端的头发说要做结发传音吗?你什么时候能做好呀?”
在妖域的时候,亮亮从通灵锁这种传音灵术得到启发,突发奇想便揪了他们几个的头发去做试验。说若是成功了便是他亮氏独门秘宝,这一晃都好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试验的如何。
“头发离体以后,灵气就会很快枯竭,要养这种失了载体的灵气又耗费过巨。所以妖域之中从未曾有人想过,以结发来传递消息。数千载传承下来的名家炼宝师都有了一套根深蒂固的旧观,总认为好的法器必要用上等材料来制。实际上……”亮亮正准备大大的演说一番自己的见解。便被无忆不耐的一伸手捂住他的嘴全噎回去:“我不管什么旧观新观,你只告诉我做不做的出来吧?”
亮亮瞪着眼,差点让她顶翻个跟头。拼命撑着桌才立稳,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