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谷底实际上已经被这株巨树挤满,树根有许多都拱突出地面,草茎密布。少嘉一脚踏上地面,周身便陷入到这异常长势的巨大草茎丛中。他也不敢远去,就地藏在一条露出地面,巨大如蟒的树根下。这里草相对少些,罡气之外,已经蒙了密密一层枝蔓草叶,便是它们探不进来也不肯远去,竟都浮荡绕贴在四周。这株巨榕古怪非常,其拱出地面的根茎之上,亦生出许多种植物来。
藤蔓先不必说,竟还有其它品种的树木直接长在它的根上,或者从它巨大的树身侧面横长出来。以至这山谷之底已经满满当当,完全辨不得东南西北。这里的植物俨然已经成了霸主,鸟兽一类竟都在谷底绝了踪迹。
方才下来的时候,初十几丈尚能瞧见一些飞鸟筑巢,偶见灵猴跳簇。但到了这谷底,竟成一团死寂。除了细细长长的灵游在巨丛中偶闪白光,余的一应全无,蛇虫鼠蚁一类全都见不着。
少嘉见无忆已经肿得眉目难辨,整个人就跟吹气起来一样。皮肤泛起一层微微紫色,身体竟弥漫出方才那游后一般的清香味。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只觉她心跳奇快无比,气涌十分剧烈。见她面皮都肿得发亮,心下也越发惶急。
“你方才到底让什么东西打中了?”少嘉急问道,他们之前下来的时候吃过避毒丸,一般的毒该都是可以避除的。但以防万一,少嘉还是带了一些专类专克的解毒剂。但总归也要知道由头,否则哪敢随意下药。
无忆哪里顾得开口?她两只眼都挤成了缝,强倚着他坐正了,勉强挣扎着伸手要往腰间摸药来吃。浑身灼的难当,只觉气窜的她快要爆炸了。乱气游走完全不受控制,竟有数十种之多。忽冷忽热,时尖时钝,时而突撞不休,时而撕扯不止。体内的灵气因这些纷杂乱气,亦开始混浊溃败。若完全失掉灵力的保护,无忆不知自己这副骨头会不会让这些乱气直接给顶散掉!
她当然不是只会坐以待毙,她要吃培元丹,先用这个稳住灵力。再慢慢调息试图调动这些突如袭来的乱气。但她的手肿的像猪蹄,触感都已经被极痛带的衰退近无。手胡乱在自己腰间划了几下,根本深不进荷包里去。
“你要什么?”少嘉见她越发的肿胀起来,心下骇然。她像被人不断的往身体里压气,马上就要爆炸了!他也不敢用力抓她,生怕把她给捏炸。只看着她腰间悬着的小荷包,“要什么我给你拿啊!”
“培~培元~”无忆嘴里像塞了一把大枣,声音含混的少嘉半晌才弄明白,忙着从她的小包里伸手掏去,摸出好几个药瓶。手忙脚乱的挨个打开来闻,找到培元丹便倒出来往她嘴里塞。
无忆完全没有噙住药的感觉,连舌头都肿大好几圈似的。她只是凭着感觉挣扎着往下吞,只紧紧守着丹田的余力。身体里有数十种气在乱斗,她自己的灵力像是被群殴在中间。她的灵力不能散,虽然溃灵以后还了真身可能会舒服一些。
但她心里清楚的很,虽然很痛但没到意识混乱的地步。她不是中毒,这东西侵害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自内而外的破坏她的灵元。类似败灵药,但不是被消散,而是胡乱的冲撞。
由此便知,那游后头顶飞出来的小晶体,该是一些类似灵晶之类的东西。嵌进她的身体之后,却不受她的支配。现在她要做的,是自己的灵力走向不能乱,如果不能调转这股异气,至少要试图将它逼出体外去。
下来的时候,她的确很慌张,自内而外的破坏带来的恐惧感,比外来的伤痛更让人惶恐未知。但她经过不止一次的生死互搏,在修练的过程中,她也懂得如何去抑制这种负面情绪。
她的脸越来越青紫,呈现出中毒般的颜色,整个人已经肿得撑得衣服绷的紧紧。脸和脖子几乎分辨不出。少嘉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皮下乱气横流,有如身体已经被蚀空,只剩薄薄的皮在包裹。这种情形他根本见所未见,手足无措之间有好几次连罡气都固稳不住,险些让那些藤蔓得了隙钻爬进来。
但渐渐的,他被她的神情吸引住了。此时这张脸也显现不出什么神情,但就是僵漠平板只剩肿胀与飞气流窜。没有痛苦的表现,没有呻吟,甚至连颤抖都消失。她不是一直都这样镇定,方才她也尖叫了,慌张了,还怒吼着让他加价。若非她仍在呼吸,身体高热不褪,双手正尝试着合拢指关,少嘉几乎会认为她是元神离了窍,现在只剩一具皮囊。
疼痛仍在继续,但无忆已经可以从那乱流的气涌之中分辨出各中的不同。夫子曾经说过,天地万物存在必有因由。不管何类,有形无形,只消留于世间必脱不了人间之气。辨析灵石灵草,辨识妖力灵气,从杂息中取灵而纵,这些都是必修的基础。
以往懵懂,对于一些所学不以为然,只凭着一股好胜之心不愿输人。便再觉无用,也会强背硬记。此时才算真正顿悟,那些基础,如今才是她的救命仙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杂气入的仓促,她强压不成,但细细分辨其由,便可逐一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