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几个内侍抬来一个巨幅画卷。女帝示意他们将画卷挂在墙上,画卷挂上之后,慢慢展开。米友仁定睛一看,居然是大陆列国地图。
地图之上,诸国国界,关隘,城镇,山川河流皆一一标志清晰。
一条条红褐色的界纹仿佛利刃,将原本一统的大周疆土切割成一个个小块,散落在大陆之上,令人触目惊醒。
“米公,在看什么?”女帝不期然的问道。
米友仁垂下眼眸,转身向着女帝低头拱手道:“微臣在看大周,想我大周这些年,国富民安,皆因圣上治理有方。微臣,铭感五内。”
“国富民安?“女帝目光变冷,看着地图缓缓道:
”我大周固守这江南富庶之地,富则富矣,可何来安泰?
燕国虎狼之军频频犯我边境,白将军死守鄂州与之抗衡。僵持已有数月之久,从冬到夏,冰雪消融,便起水灾。洪峰过境更不能守。至今仍有灾民流浪,无家可归。何来安泰之说?
还有那个楚国,虽因永熙公主和亲,缔结了永世友好的旧约。可是听闻近日他们老皇帝已然驾崩,新帝即位,是战是和尚不可知。若是新帝主战,到时候,我们大周必受腹背夹击之困。当是凶险万分,又怎可安泰?”
一席话说来,听的米友仁汗透衣衫。女帝所言,句句皆是军机,件件皆是国之大事。可是这样的话,却说给身为商人的他来听,却是为何?
他心中惶恐不安,脑中思绪纷乱。实在有些跟不上女帝的节奏了,他只好拜倒道:“圣上,微臣一届商人,军政大事不甚通晓。但微臣知道,国之忧患,即是臣之忧患。若为国家故,微臣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女帝也被他说得感慨万分。她走过来将米友仁扶起,深深看着他说道:“友仁哥哥,你果真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这般赤子心肠!”
米友仁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抬头看着女帝眉间深深沟壑,恍惚间仿佛回到少年时,她偷偷溜出宫,跑来找他。只为给他看一眼,眉间新画好的花钿。
谁能想到,那时的无忧稚子,现在却已将整个大周的命运,一肩扛起。
女帝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也是有些动容。嘴角牵扯,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坐下。
然后走回御案后,复又说道:”想当初,我大周疆土横跨整个大陆,四海来朝何等荣耀。那些吐蕃,回鹘,契丹,哪个不是心悦诚服,俯首称臣。
可如今,却只剩这弹丸之地,却仍惶惶不可终日,夜夜忧心。我大周土地被人觊觎,我大周子民被人欺压。朕每每想到此处,更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啊。
故朕,推新政,行变法,整吏治以强我大周。”
女帝走到地图前,伸手轻抚那红褐色的边境线。缓缓道:“希望,我大周终能强盛。有朝一日可以将这些碍眼的线,全部擦去。将那些零落的城镇全都连起,成就我一统盛世之景。”
米友仁心中十分震撼,没想到,女帝竟有一统天下的打算。
大周依长江天堑,固守江南已有两帝之久。虽与邻国时有纷争,却依然能凭借天堑而韬光养晦,不生大乱。
如今女帝竟要一统天下。战争一旦爆发,军饷,马匹,粮草辎重皆要花钱。两税本来就已经繁重,若是战争再开,百姓既要服兵役,又要面对繁苛重税。这要如何生存?
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米友仁低头不语,他心中即便有千言万语也不能说。
此于大周,是福是祸……他倒真是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