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
常白草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将另一个盒子放到了米团的手中。水沉木的香气,淡而幽然,与他的袖笼里的气息融为一体。
“这个冰心玉壶里装的不是千金不换的千紫蓿吗?给我?”米团有些吃惊,且不说千紫蓿异常珍贵,光是这药门圣物冰心玉壶……她何德何能,有资格持有这样的东西。
米团捧着盒子,有些不敢动。常百草看着她僵在哪里,好看的眼睛笑的弯弯如月,他坐回椅子上,把玩起手上的折扇,指着米团手上的盒子说道:
“千紫蓿不可见光,不可存于金银之器,冰心玉壶是最佳的容器。冰心玉壶是我恩师所赐,在药门代代掌门师徒相传。而这水沉木的盒子也是我这些年唯一所爱之物。为师此生,身无长物,唯有此一壶一盒甚为珍爱。如今,将其一分为二,所爱之物赠我所爱之徒,做饯别之礼如何?”
常百草说得语气淡淡,他不急不缓的声音飘荡在地之间安静的客房内。米团久久不语,他细长的手指不由的抓紧了折扇。
“你要走了?”米团忽然出声,说得常百草一愣。
“怎么忽然就要走了?你要去哪里?”
米团盯着常百草,她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她与常百草的相遇,短短几天,却仿若已经相识多年。而常百草更是她为徒这件事看的相当认真。不仅给她药经,连冰心玉壶和千紫蓿都要送给她!这可是圣物啊,药门圣物见物如见掌门。
想一想她当初的找上他的目的,她不由自惭形愧。她何德何能,能受他这般的对待。她将盒子放回常百草身边,不敢看他的脸,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我,受不起。”
常百草绵长的视线,落在她的发髻上。她低垂着双眸,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一如他此时的内心,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说不出的情绪因为她那句“受不起”而纠缠在了一起。
一时间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楼下穿来一阵疾奔的马蹄声,一个人轻声喝住奔马,将马拴进了马厩。应该是唐瑾回来了,米团心中一动。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她竟是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吗?
她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往外看去果然是唐瑾。米团回头看向常百草,只见他走到她身边,一把抓过她的手,将木盒放在她的手中。用自己的手将她的手连同盒子一起牢牢抓抓在手中,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你离开佟府之前,我就说过,无论你是谁,你都始终是我我南楚药圣常百草的徒弟。这句话你忘记了吗?”
离开佟府前?
……
米团后知后觉的看向常百草,呐呐说道:“你那个时候就说过自己是南楚药圣?我都……我都没注意!”
是啊,你总是在想如何从我身边离开,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常百草垂下头,轻叹一声,抬头看着米团近在眼前的脸自嘲的笑了笑道:
“我真想知道,自己和你结了什么孽缘。和你在一起……收你为徒,那么费劲;传你师门之物更是费劲。”
常百草摇摇头,似乎心有不甘,一撩袍子往椅子上一坐,折扇指着自己说道:
“小草,你是常年呆在京城吗?你都不听八卦消息的吗?之前你还说南楚药圣鬼见愁,江湖名头多响亮?我收你为徒,传你药门圣物你不高兴?你不想要?你知道这个盒子和玉壶和这玉壶里的千紫蓿这大周有多少人求而不得?”
米团被他说得相当汗颜,她想了又想终于一咬牙,决定把心中别扭到现在的那点愧疚一股脑子的全倒出来,于是有些忸怩说道:
“我,我只是觉得当初向你拜师,目的不纯。而你又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自己并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受不起,所以不敢接受。并不是……并不是嫌弃药门圣物和你的心意。”
米团咬牙说出的最后几个字,如春雷般敲的常百草的心咚咚作响。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的说道:“哦?目的不纯,你倒说说看,你是想如何利用我的?”
米团眨巴了下眼睛,攥着盒子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就是想借着你的身份潜入佟家……并没想利用你什么。因为你看起来好像蛮厉害,比较方便,我就……就不用打架了。”
常百草错愕的微张着嘴巴,看着米团,手上的扇子差点掉地问道:
“什么?你原本打进去?”
“也不是啦。”米团从窗边磨磨蹭蹭的走回桌边,挨着常百草坐下说道:
“因为当时你比较难搞,我就想实在不行,就半夜杀过去,了不起打晕几个守卫护院,我这身功夫队伍他们四五个人应该没问题。”
“我难搞?”长百草眉毛一挑,米团见状赶紧改口道:“怎么会!师父你最好说话了!对我最好了!”
常百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手用扇子敲了下米团的脑袋说道:
“你这家伙,我是看你尚且有些资质,若是能受我调教或许还能成才,才有心教你。你倒好,办完自己的事情一心就想溜。”
“不是的……师父。”米团低下头,不躲不避的任常百草敲自己,心有愧疚的说道:
“师父真心待我,我心中有愧不知该怎么说所以才不辞而别。另一方面,师父是江湖中人,闲云野鹤,身不染尘。而我身在朝堂,此次更是怕要被卷进连我自己的无法预料的事情。师父与我走的近只怕……给你带来麻烦。”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一吐而出,米团的心中终于好受了些。她抬起头,看向常百草,眼中再无闪躲,一片坦荡赤诚。
常百草看着她,这家伙跟他太像了。当真是个说不了谎话,也不爱说谎话的人。看她别扭了这么久,终于这般坦诚相待,眼中清澈如水,看的他心中一动。
朝堂的事情他不想过问,她的事情却让他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