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便迎来了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雨细细绵绵的下了十来天。
米团趴在窗口,整个人恹恹的。窗外的雨下的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潮气,让人似乎连心里都发潮了。
她看着从天而降延绵不断的雨帘,忽然兀自笑了起来。常百草算的可真准,他前脚刚走,后脚雨就不声不响的下了起来。等他慢慢赶到七月峡谷应该正好能看到花开。
常百草在那天她离开后就走了。她和宇文翊商谈无果,本来想再去找他可想到他一夜没睡或许要补眠,所以自己也回去了房间,等到傍晚才敲开他的房门。却没想到门只是虚虚掩着,她打开门走进去,发现房间里早就干干净净的空无一人,只有一张信笺孤零零的被放在桌子的显眼处。
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却是常百草的告别信。打开才发现原来是七月峡谷的地图,和还有一张折叠的很严密的小信封,拆开一看封面上却是写的:天火流月阵的破解之法。
米团顿时一惊,天火流月阵,那可是南楚药门的秘术,他怎么会这么随意的就写给她?赶紧拆开来看,却发现信笺之上只有两个字:喊我。
她愣愣的看了半天,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个常百草,论恶作剧的厉害,怕是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米团将信笺和地图小心收好,这些只怕是这些天来她唯一的乐趣了。常百草的不告而别,仿佛是对她之前的不告而别的还击,可是无论如何,终究是留下了去找他的线索。他心里还是希望她和他一起去七月峡谷的吧。
米团看着外面延绵不断的雨,心里有点忧伤,她何尝不想放下所有,独自找个清静之地。可是红尘俗世,她所踏入之地,虽有烦恼但是也有欢乐。她和傅长雪,她和顾兮影,还有她和小白。
小白……米团一想到白家她就头痛。姜思礼的事情牵扯着刘肃,可是这个时候偏偏他们又将白甲军拉下水。她真的有些怕,连宇文翊这样的清士,都有所忌惮,她知道这件事绝不是捕风捉影。
若是当真有此事,白家几代忠臣名将的名誉就不保了。
可是若真有此事,那六年前就该能查出来,为什么从工部到兵部,从圣上到大理寺都闭口不谈?难道白家的白甲军当真如此不可替代?
米团的眼睛眯了起来,或许以前她还不知道,可是太学馆那么多史书文案,朝堂上那么血淋林的过往案例。无论他是哪一朝哪一代的名将,若当真是在朝堂之上,一家独大,强到无可替代,那么无上荣耀之后,便是无限杀机。
米团的心忽地一跳。虽然这次的鄂州水患贪墨案是她提出来调查的,但是圣上如此快的就答应。难道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查到这里吗?圣上她知不知道刘肃和白甲军已经牵连进去了呢?
一时间,米团心乱如麻。她想不通,可是她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她这一步到底该不该走,该怎么走?她将一切的疑问和困惑都写在给傅长雪的信中。她让唐瑾给信使送去了。
她知道普通的百里加急,根本无法快速往来,但是她离京之时,傅长雪曾经告诉她一个他专用的通信暗号,他会排专门的信使来,而那个信使是用鸽哨快传的。
他料得真准,知道他来她一定有信回复,这么远来回绝对赶不及,所以特地吩咐了她。
傅长雪……这个家伙当真是事事了然于胸,向来从容。更是料事如神,她来秋田县的每一步都没有走出他的预料之外,简直神了。
米团心里想着傅长雪,就觉得安稳了些。他看到她给他的信,一定会立刻回复的,她只要等着,再等一等就好了。
此时门外想起了敲门声,桂圆在门外说道:“小姐,京城的四百里加急。”
米团顿时精神一收,从窗台边,坐直身子,朗声道:“送进来。”
桂圆推门进来,将一个火漆密封的信拿给米团,米团一看火漆,果然是傅长雪的印信。她向桂圆问道:“是谁送来的?”
“是驿站的信使。”桂圆答道。
米团皱眉,继续问道:“和那天来县衙送信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桂圆想了想,点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米团这才放下心来,将信拆开。只见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法不容情,速速将人押解回京,切勿节外生枝。
法不容情……好一个法不容情!
米团眼神晦暗,将信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扔到火盆里,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她在写给他的心中反反复复的将白甲军和刘肃的情况说了个遍,而傅长雪则只有这四个字作为回复。这就是要不顾一切的审问,追查下去了吗?
米团的心沉重不已,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衬着,想着对策。虽然白甲军的事情只是一些传闻,那么大的白甲军,那么多年的边塞驻守,那么骄傲的白将军。若是有人在她查白甲军的时候落井下石,栽赃陷害。若是圣上,当真是有心要给白甲军一点苦头吃……她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不行!不能让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白甲军现在不能被卷入漩涡之中。可是如果不查白建军,只怕就难以正面处理刘肃,这又如何是好?
米团心烦意乱的看着火盆里的灰烬,心里对傅长雪倒是有些埋怨了。
想她一直这么跟盼救星一样的,瞪着傅长雪的消息,好能让她级能够处理刘肃的情况,又能保住白甲军不被流言中伤,白将军不会名誉受损。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只跟她说发不留情?
我当然知道法不留情!但是白将军是好人啊!
火盆里的信笺燃尽,只剩下一缕袅袅细烟,米团看着那一缕细烟心里叹道:小雪,你只知道法不容情,可是你可知道大周的江山若是没了白甲军,燕兵的铁蹄靠谁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