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团忽然一阵恍惚,仿佛小时候那次,她偷偷跑去找白凤年玩,恰好他在读书,遇到不解之处,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她趴在窗户外面,学着他的样子,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扒在窗棱上。白凤年一转头正好看到她这幅鬼脸,被她给逗笑了。
他扶着她,从窗户跳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抬手轻抚她的眉头,笑道:
“小团子,你怎么学我这样?不要皱眉,会变丑的。”
小时候她被溺爱着,不懂世事愁苦,整天为所欲为,根本不知道烦恼为何。学他皱眉都学的一副古怪像。
而现在,她的心竟然装满了忧愁,烦恼,她的眉头常常不自觉地拧在一起,在她的眉心刻下深深的印记。而这么多年,也只有白凤年一人,会抬手为她抚平眉心。
她定定的看着白凤年,将他的轮廓深深的印在自己眼中,问道:
“小白,我来夏口,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白凤年手上一滞,他缓缓收回手,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
“怎么会为难,我一直很想你,你来看我,我很开心。只是……你可以来,巡按御史,却不能来。”
白凤年的眼中泛起波澜,嘴角笑意渐渐消失。他看着米团认真的说道:
“燕兵六万大军陈兵边境,已有半年,虽然不曾重兵出击,但是小股部队骚扰袭击不断,大战或许一触即发。为此我和大帅已经练兵已久,要战便战,白甲军绝不退缩。此时,军心不容动摇。
小团子,你来看我我很欢喜。但是巡按御史可以来与我叙旧,却不能公开在军中监察。你懂吗?
一旦流言四起,军心涣散,燕兵必会趁机而上,到那时,夏口就岌岌可危了。”
果然。
米团心中一沉,她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选择微服单独前往,但是她并不知道边境竟然已经是如此危急的情况。可是若是不亮出她的身份,她要如何勘察大坝?老虎湾是白甲军重兵把守的军机要地,她要如何进入?
“那我的案子要如何继续调查下去?老虎湾大坝由白甲军重兵把守,而我非看不可。”米团坚定的看向白凤年。
米团的目光坚定不移,白凤年略一思索说道:“我带你去。”
“小白你……”
白凤年的话说的毫不犹豫,米团反而犹豫了。
她知道,向来她坚持的事情,白凤年总会义无反顾的陪她前往。他总是会无奈又温柔的笑道:“我不陪你去不行。”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要查他,查白甲军,查白伯伯。而他必然知道,她会来调查老虎湾大坝,必然事关白甲军。可是他一个字都没过问,他知道她身为巡按御史,涉案之事绝对不会擅自透露,但是他当真不关心吗?
看着白凤年疲倦的神色,米团第一次为自己此行打起了退堂鼓。她当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那是她的小白啊!还有那个总是喜欢摸着她的头笑的很严肃的白伯伯。
或许她应该像宇文翊说得那样,将这一页翻过,给大周,给刘肃,给白甲军一次机会。可是她的心中翻不过去的是,谁给那些因洪水而死去的人的机会呢?
她垂下头,右手握的死紧,指甲嵌入掌心肉里。
“小团子。”
白凤年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他拉过她握的死紧的手。将她的手指掰开,制止她的自虐。他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对她柔声说道:
“君子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走下去。我不知道你要查什么,也不想知道。这是你的职责,我的御史大人。”
米团抬头,看着白凤年。他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寻觅,柔情点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有鼓励,有安慰,有信任。他轻拍她的脸颊笑道:
“我的小团子,从来是认定一件事就必然要做到最好的人。现在我们已经长大,有了各自的职责所在,或许选择的道路不同,但是我相信我们终不会走向殊途。小团子,我相信无论走多远,我们都会殊途同归。坚持自己的道路吧,不要犹豫,你的心没那么广博。你的眼睛,向来容不得沙子。”
小白!她的小白!
米团紧紧握住白凤年的手,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让她那么对他!
米团扑进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他。惊的白凤年浑身一僵,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叠声的说道:
“小团子,小心啊,你的手!你的伤口才重新包扎好,别再扯开了。”
她才不管那么多,米团将头埋在白凤年的胸口,听着他胸膛砰砰的心跳声。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小白,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我何德何能?
眼泪无声的滴落在白凤年的泛着银光的战袍上,战袍冰凉,却让米团的心滚烫。
这是她的小白,这是大周的小白将军。这是,大周的护盾啊!
她在心中呐喊着,一定是假的,都是谣言,都是诽谤!她一定会找出证据,证实白甲军是无辜的!她不信,她绝对不信!姜如海和姜思礼说得那些,她一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