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等去,终于到了白凤年得空,带米团去了老虎湾。
两人起了个大早,米团一身精干短打,背着小包袱,里面放了水和干粮以备不时之需。而白凤年则是战袍加身,白甲白马长枪在手,英姿飒飒。两人并肩策马,急如闪电,向老虎湾疾奔而去。
两人快马疾驰大概奔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远远的便听到轰隆的水声,一排排白甲军,森严排列,严阵以待。白凤年勒住缰绳下马,米团见状也跟着下马。米团跟在他身后。
众人见到白凤年立刻列阵行礼,却又出来一对人马长枪一架,将米团和白凤年隔了开来。
白晃晃的枪头就在眼前,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守卫就这么拿着剑戟对着她,一副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米团猛然停下脚步一动都不敢动,一言不发的紧盯着白凤年。
要不是今天早上临出门的时候白凤年反复叮嘱,饶是她再怎么见过世面,在这种时候只怕也要尖叫出声。
还好,早上白凤年告诉过她:这些守卫老虎湾的白甲军与别处不同,是白祁的亲卫军,只看白祁的手令与兵符行事。除此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号令他们,任何人都不得无令同行,即便是白凤年也是一样。
米团吞了口口水,看着白凤年。只见他牵着马走上前去,守卫在此的白甲军看到是白凤年来了,立刻上前行礼。白凤年微微颔首,低声询问了些什么。白甲军一一回答了,白凤年点了点头,将白祁写给他的手令递给了守军将领。那个将领细细看过,然后向身边的的传令兵点点头。
那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对米团拱手说道:“巡按大人请。”
咦?白凤年竟然将她的身份亮了出来?不是说她的身份不适合在军中暴露吗?
来不及待她多想,身边的白甲军收回剑戟长枪,分成两排对她拱手行礼。白凤年转头见状,笑了起来,冲米团招了招手。米团将疑问抛之脑后,赶紧牵马走了过去。
“哇!白甲军真是名不虚传,真是守卫森严!好大的阵仗。还好还好!偷偷进来当真不可能!”
米团小跑步的牵着马跑到白凤年身边,咋舌感叹道。白凤年笑而不语,将她带到拴马石边上,将马拴好,对她慢悠悠的说道:
“怎么你还想过要偷溜进来?这里毕竟是老虎湾,当然要重兵把守。别说你偷溜进不来,就算是一个苍蝇也休想越过我白甲军的防线。”
白凤年的话听的米团耳膜一振,当真这么厉害吗?老虎湾当真这般重要吗?
白凤年看出她的疑惑,拉着她的手,走上坡顶,朝着隆隆水声来处,手一指,说道:
“小团子你看,这就是老虎湾。你说,这里值不值得白甲军重兵布防?”
米团顺着白凤年的手指向看去,顿时大为惊叹。
只见远远的七个巨大的石墩,破水而出。上面是长长的石桥,下面则是奔流的长河,那边是隆隆水声的来处。令人惊奇的是,石桥的另一侧侧竟然还有一条河道。两股河道大小不一,宽窄有别,中间一条狭长弯弯的坝上绿树茵茵。仔细看去,那河道竟然似乎是人工挖凿而成。
“咦?小白,这竟然是从那里分出一条人工河道了吗?”米团惊奇的拉着小白问道。
白凤年站在她身边,看着奔腾不绝的长河,点头道:
“你看的没错。你看到的那个弯弯的堤坝,是老虎湾的金刚堤。它将过老虎湾的汉水一分为二,外江泄洪,内江灌溉。再通过下面的金灌口,在旱涝时节调节水量,以达到将害人之水为己用的效果。老虎湾在高祖的时候就开始建造治理,光是这条内江,就挖了整整六年。”
“内江……?就是连着鄂州秋田县的江道?”米团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白凤年深深看了眼米团,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向拴马石,边走边说道: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下面的金灌口。那才是真正的令人惊叹。”
米团见白凤年一言不发的走了,心中的不安骤然增强。她的一颗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一处较为水势较为缓和的地带,白凤年才下马。他指着下面对米团说道:“看,这就是金灌口。”
这个位置,水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湍急。米团探身看去,只见两侧高高山崖之下竟然有一条如宝瓶般的蜿蜒河道。将原本与他们所在的玉垒山相连的部分生生截断。到底是什么样的能人巧匠竟然能够在山上开口?米团不由赞叹道:
“当真是鬼斧神工,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在山脊之上开口?”
白凤年一瞬不瞬的盯着下面,缓缓说道:
“这是当年工部侍郎与其长子,花费九年时间所成之功。正是有了这个金灌口,下面的数万民众才能保住生机,农田才能水旱从人。此内江过夏口,至鄂州,所以自我祖父摔白甲军镇守于此便开始不断加固设防。燕兵频繁骚扰之后,节制闸更是重兵防守,非令不得进。”
白凤年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平淡的叙述着一件久远的往事。而米团的心则随着他的话语沉入了深深谷底。
她没有来老虎湾之前,不知道老虎湾是什么样子,只知道老虎湾名气之大,连京城孩童的歌谣里都有唱:
“春要种,水如金。金灌口,胜甘霖。”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金灌口竟是这样的。历经几代人,就是为了让年年泛滥的汉水不再危害人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惊世之作终于问世,而天灾也变成了人祸。那样精妙设计的水坝,那样重兵防守的节制闸,若非有人强行开闸放水绝无再泛滥的可能。
米团的一颗心沉重的压着她喘不过气来,她默默的站在山崖边,她身边的白凤年和她一样的沉默无语。
忽然,米团脑中闪过一个疑问。白凤年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她?他说的这些话,分明就在说,是白甲军开闸放的水!而镇守在这里的白甲军非白祁的手令兵符不得行事,难道他是想说就是白祁指使兵士开闸放水的吗?
刹那间,米团脸上血色褪去。小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将白伯伯这般扔到我面前?
米团看着下方的景物忽然一花,她腿一软便要一头栽下去,白凤年眼疾手快,长手一伸将她一把抓住,往回一带,两人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倒在白凤年身上,米团方才回过神来。她喘息了一下,忽然撑起自己,看着给自己做了肉垫的白凤年,他的脸色和她一样糟糕。